第93章 93(第2/13页)

但他还是让阿妈给他买了一只漂亮的小鸡仔存钱罐,兢兢业业地往里塞钱,开始初步有了小守财奴的架势。

阿妈坐在病床边,一边织毛衣,一边不忘笑他:“这是在攒钱娶老婆了?你啊你,司予,你才多大。”

小司予趴在床上,抱着自己的小鸡仔存钱罐不撒手,傻呵呵直乐,也不搭腔。

“你打算存到多少钱?”

“存好多好多钱呀。”

妈妈也有不舍得他的时候,小声嘟囔:“要娶老婆的话,光有钱可不行哦……至少你还得再长大一点。”

却不想这点上,他倒是想的深远。

“没关系,小护士也没长大呢,我们会一起长大的。”

楚嫣无奈笑笑。

大概没有人知道,其实那年过年回家,他早已做好打算,一定要存满一整个小瓷罐,等到来年开春回到医院,就和玫瑰胸针一起送给小护士当礼物,然后邀请她——

“小护士啊小护士,你以后要不要也跟我一起住金屋子呀?”

“看,我很有钱,我以后还会变得更有钱!到那时候,你就再也不用担心没有钱,再也不用害怕别人来伤害你了,是不是?”

回头想想,他那时的想法,终归是比爱情简单,又比友情复杂。

简单的平铺直述背后,是深深的惶恐和珍视。

可那又是多直接又宝贵的回忆啊。

【就像你曾经张开手保护我那样。

我一定也会做你的小英雄,披荆斩棘,绝不回头。】

英勇无匹,一往无前。

在孩子们还在惦记着明天的时候,他已经想到了永远。

4.

可结果那年的新年实在发生了太多事。

譬如母亲的暴病身亡,父亲饮弹自杀,葬礼上奶奶虚伪的面孔与致辞,摔倒在老宅冷冰冰的地上,独自哭泣却无人搀扶的痛苦,背后避无可避的歧视,诅咒,嘲讽……

他是人尽皆知的怪物,一个天生畸形的杂种。

母亲怕他以后争不过大家长,争不过兄长家姐,把自己的嫁妆、多年来所有的积蓄都留给他,至死仍不愿意让他被这高门大户内里的污浊染黑了心肠。

可他一无所有,无以为报,甚至连在她的葬礼上流一滴眼泪也做不到。

那一年,有根筋在他的脑子里彻底崩断。

虽然他依然沉默,温和,笑面相迎,不作任何反抗。

可也是他,在母亲烧成一把灰几块骨下葬的那天,把自己宝贝得不得了的小鸡仔存钱罐埋在了母亲墓边。

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剩他一个,在楚嫣的墓前长跪不起,一下下重重叩头。

一下又一下,脑门泛起红,流着血。

他不记得自己说了多少句对不起,说了多少句“我会争气”。

模糊的记忆里,只记得后来自己耽搁了很久很久,终于从老宅离开,独自一人回到医院。

他坐着轮椅被家仆推进房间时,小护士正在他的病房里整理花瓶,把枯萎的花折出来,放进新鲜的百合。

5.

“你回来了?”

听到开门声,小姑娘飞也似的扭过头来。

瞧见是他,便蓦地笑笑。

可察觉到他神情不对,那笑容又很快敛去,换作一下不动声色的蹙眉。

“你怎么了?”

“……”

6.

他在葬礼上没有哭。

被哥哥姐姐推搡、欺负的时候没有哭。

被爷爷奶奶训话,受着那样冷淡目光的时候没有哭。

可是看见小护士,他的眼泪忽然就掉下来了。

他冲她张开手。

很轻很轻的,努力忍住哽咽,只是问:“小护士,你可不可以抱一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