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91(第3/7页)

但是,真的好幸福呀。

早上可以闻着阿青熬的豆浆香气起床,不忙着吃早饭,我总非要跑去和爷爷一起去果园里浇水施肥,去我家大母鸡“阿花”的窝里掏鸡蛋,爷爷笑我,“我们阿星啊,怎么是个大姑娘了,还整天没个正形,非要凑到这来忙呀?”却总也舍不得让我干重活;

阿青常念叨着我太瘦,天天变着花样给我做我最爱吃的面条,一到了餐桌上,我的碗里总是堆得满满当当,有时候外公还“吃醋”,赖皮似的把碗凑到阿青身边,非得她一筷子菜夹到碗里,才笑呵呵地觉得满意,一点也不像是常出现在杂志封面上那个不苟言笑的帅老头。

但我也有很懒的时候,譬如吃了早饭就不乐意出门,怕晒,就赖在房间里,缩在床上开着空调玩手机。

透过最近的花栏窗,偶尔一侧过脸,还能看见阿青坐在院里的藤架下,手里忙活着她最近喜欢上打发时间的绣活,时而绣着花草树木,时而绣着那对栩栩如生的鸳鸯。

阿青不去和镇上的老太太们唠嗑,外公当然也不稀罕去和那些老头子扯东扯西下象棋——他们都下不过他,手下败将能从东乡排到西乡。

外公就搬个小板凳坐在阿青边上,戴起他的老花眼镜,晒着太阳看看报纸,看了没几分钟,又忍不住凑头去看阿青的绣盘,咕咕哝哝念叨着:“阿青啊,这只是你,这只是我。”

阿青拍他的额头,笑他“老不正经”。

外公笑笑,还是靠在阿青身边,但马上换了个指法,“那这只是我,这只是你。”

“……还不都是这两只,有什么区别?”

“这只更漂亮,更像阿青你。”

阿青“扑哧”一声,笑了,直把手里的绣盘拿去敲他的脑袋。

可阿青是谁呀,阿青是外公肚子里的蛔虫,是外公动动手指头就知道他哪个老毛病闹腾的人,听他这么嘟嘟囔囔也不走开,当下笑了半会儿,复又凝了他一眼,也没多话,便径自起身来房里,翻出来一整盒的药膏,从里头挑挑拣拣。

“你阿公啊,是背上又疼了,”一边选,她一边反手拍了拍我脸颊——我好奇阿青在干什么,早从床上一溜烟爬起,脑袋搁到她肩膀上,“他就是这样,不舒服也不说,就老爱说浑话。”

“什么叫‘浑话’?”

阿青被我问得一愣。

再开口答时,莫名有些不好意思似的,话音轻轻的:“就是你们年轻人爱说的,什么‘你真漂亮’、‘我真喜欢你’……好像说了他就不痛了似的。”

“可外公不是每天都说这个吗?”

虽然每天都说,他也不是每天都痛呀——我看外公整天都很开心来着。

如果不是阿青天天臭美地给外公挑衣服,把他扮得格外帅气,这房子周边又住了足足两个大院的人专门保护他俩的安全的话,其实我家的老头老太太,也就是普普通通恩爱的老夫妻呢。

阿青被我问倒了,像是也一时没想起来怎么回答我才好。

满头白发盘得齐齐整整的老太,一边不住给自己脸上扇风,一边提着药箱往外走,嘴里直笑着:“怎么跟你解释啊,真是,你外公就是这种……”

我没听清楚后文,她已然走出门去,声音逐渐远了。

不过,我可没有不识相地跑出去破坏气氛咧。

只又扭头,扒拉着窗栏,看向不远处的藤架下,还是那位置,两个老人并排坐着。外公拿着阿青的绣盘絮絮叨叨,嘀咕着这鸳鸯真漂亮,阿青听得直笑,手上沾了药膏,有一下没一下地往外公背上揉。

说来也好笑,外公那么一个在外头说一不二,呼风唤雨的人,光是跺跺脚,都能震得上海老本家那头吓得心惊胆战。在阿青面前,却连喊痛都是带着笑的。

有时候真让人分不清:他究竟是真的犯老毛病了,还是只是想用这种幼稚的办法换阿青的注意?譬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