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32(第4/6页)

——“可是那天,奶奶是不是跟你说了很多不好的话?”

喝完药,他们也会心平气和地聊会儿天。

每每提到寿宴当天的话题,纪司予都仿佛格外谨慎,格外字斟句酌。

譬如此刻。

很多不好的话,是哪些不好的话?

他不敢主动去挑起那些关于过去的话题,只试图让她先说出“病因”,才能想办法对症下药。

但卓青的回答千篇一律,不痛不痒。

“她说我的画画得不好看,把我刺激到了。”

“……因为那副画?”

“是啊,我花了大半年心血画出来的,被贬得一文不值,是人都会被打击到吧?”

她笑着打趣:“不然你觉得我是为什么哭啊?还在老太太面前哭,我都是成年人了,也要脸的好伐。”

孩子的痛苦可以通过嚎啕大哭、撕扯发泄,最原始的生理反应来表达。

可当孩子迈过成年那一步,学会的第一课,就是让悲喜都变得不动声色,无需惊扰,哪怕是再撕心裂肺的欺骗,话到嘴边,也只是轻轻带过的无关痛痒。

他或许也听出这话里话外的敷衍与掩饰。

可即便如此。

“你不要听她胡说,那副画很漂亮,我已经让人去找了,”他抱住她,“应该很快就能找回来。”

她拍拍他背,轻笑:“但画都被我踢坏了,本来也皱巴巴的,那天奶奶把它扔进垃圾桶里,估计早就被回收了。”

“能找回来。”

纪司予说得笃定:“我找回来,然后把它修好就是了,你开心了,病就会慢慢好起来的。”

“……干嘛较这个劲?”

她却只更无奈。

“回收了还能变成新的纸,给人当练习本啊、草稿纸什么的,费那么大功夫找回来,就算花钱修好了,也没地方摆——我们家里都是名画,你不嫌丢人,司予,我还觉得没面子呢。”

“那就把其他的画都拆下来,只挂这一副,就只留着这一副。”

“不行!……都很贵的,你别瞎弄。”

除了满脸病气以外,她实在表现得比谁都正常——至少比在她面前任性起来就没个章法的纪少正常很多。

两相无言间,唯独拥抱收紧。

“阿青,别的画,贵就贵了,可那副画是不一样的,对不对?”

男声沉沉,只是在她耳边许诺:“我一定能找回来的,很快,很快就把那副画还给你。”

卓青苦笑:“……”

那就随便吧。

丢一幅画是丢,两幅也一样。

毕竟,在她用许多个失眠夜里无聊的时间,把一切蛛丝马迹整理好,确信老太太说的,竟然真的都一一有所对照之后,比起无休止的解释、修补、循环往复的内疚,她就已经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解决办法。

只是还需要一点点准备的时间。

为此,纪司予陪在身边的时候,她通常就那样静静坐着,躺着,吃饭的时候赏脸吃一口,要说话就陪说话,从不表现出很明显的接触。

但更多时候,总是在睡觉,一睡就是十来个小时,闭上眼的时候是天黑,睁开眼的时候还是天黑。

就因为这样不正常的生活习惯,到后来,哪怕她不再按着早早编排好的课程,定时和瑜伽师做塑形锻炼,定期去健身房运动,也不再按着营养师专门配比的瘦身餐进食,竟也在短短十来天里瘦了快十斤,一米六八的人,穿着厚实睡衣站在秤上,也不过76斤。

瘦的狠了,连私下里约见的律师,每次见她,开口第一句话,都只剩下这样很是勉强的恭维:“纪太太越来越瘦了,模特身材,模特身材!”

“陈律师。”

但她只很冷静地扶了扶墨镜,“不用在意我的样子,最好款项结清以后,马上忘了我来找过你的事——我们是签过保密协议的,手里拿着三百万事小,如果要倒赔三千万,就划不来了,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