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 逐鹿 第一百二十四章 悬梁

入夜后,雨势越发的大,风也大,风雨吹打庭院角落里的翠竹,窸窸簌簌的响。便在这风雨夜里,秦子檀在监押他的独院里解下腰带,悬梁自尽。待看守发觉时,尸体已凉,抢救不急。

林缚听到回禀,披衣坐起来,下床走到宋佳歇息的厢房,看她坐在窗前,桌上的火烛只剩残芯将熄,想必是枯坐了一夜未睡,走过去握住她冰凉的手。

“他曾师从我爹爹三个月,我爹爹不喜他的自负,终是不欢而散。其后谁也不曾提这桩事,遂无人知道他与宋家的渊源……”宋佳说道。

“他想诈降,但他看错我不是那种求贤若渴之人,如此结局,对他来说,也许不能算坏。”林缚微微欠着身子,托起宋佳柔嫩如荑的下颌,看着她迷人而清澈的眼眸,轻声说道:“我会让人择处墓地将他安葬,也会让他忠诚于奢家的名声传回晋安去……”

将宋佳扶上床歇息,林缚睡意全无,从走廊穿过,走到外院的侍从室,听到侍卫在里间正谈论秦子檀悬梁自尽的事情。

淮东与浙闽叛军缠打这些年,忠于旧主,宁死不屈的八闽悍卒将勇遇到不少,但秦子檀从楠源溪押来,几天时间里都没有什么异常,偏偏到瓯海的第一夜就悬梁自尽,当真是叫人琢磨不透头脑,也怪不得侍卫在房间里谈论此事。

秦子檀也许是有诈降之意,也许是仅仅没有死志,林缚能容秦子檀不死,但他总不能用一个与淮东格格不入的人物——宋佳从屏风后走出来,便是将淮东的底牌亮给秦子檀看。

林缚、宋佳都能料到秦子檀会起意自尽,但想到这结局对他来说不能算坏,便都保持沉默。

林缚走进侍卫室,在房子里歇息的夜班侍卫慌手慌脚地站起来迎,林缚单将陈花脸叫出来,对他说道:“秦子檀算对奢家尽忠而死,那些不必要的议论就不要有,替他在瓯海城外寻一处墓地安葬,不张扬,也莫太随便……”

这年头就讲究一个“各事其主,各忠其事”。秦子檀给狼狈捉俘,淮东军诸将都看他轻贱,但秦子檀悬梁自尽的消息传出来,淮东军诸将又都觉得他对旧主忠义,是品德坚贞的家臣,大多数人都替他惋惜。

不管如何,在血腥乱世,秦子檀悬梁而死,便如大河里激起的一朵小浪花,过了几天就平息下来,没有几人再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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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南战事虽说暂时告一段落,但是永嘉府在战后事务额外的忙碌,林缚一时也脱不开身,便留在瓯海。

温岭、回浦两县原属台州府,但台州府仅收复这两县,林缚自然不会节外生枝,索性一并置入永嘉府管辖。

永嘉城残破不堪,又过于深入楠溪江河谷之中。淮东因水得势,船大且坚,地区核心城池自然设于江水之畔,林缚决定将永嘉府治设于南岸的瓯海城,向江宁举荐胡致庸出知永嘉府事,周同经崇城步营指挥使兼督永嘉府地方兵备事。

林缚同时又决定在永嘉江北岸,在楠溪江汇入永嘉江的西汊口开阔河谷地带,新置永嘉县,原永嘉县城整肃改为驻军使用。在永嘉江上游的温溪江与永嘉江相汇的河汊口征用民寨,筑成防垒,驻入精兵,以拒上游在青田县驻守的浙闽军。

永嘉江从温溪江口而上,水流湍急,地势落势大,滩险又多,两岸地势又险,无论是浙闽军沿永嘉江从青田往下游打,抑或淮东以温溪寨为依托逆往上游打,都异常的困难。

除了温溪之外,永嘉府又在温溪江与楠溪江的分水岭,即楠溪源河谷西面的大柏山征用山寨筑垒,驻以精兵,封锁括苍山西麓,从仙居、缙云等县进入永嘉的山路——山路险峻,仅有半数路途有相对开阔的河谷可走,也是到这时候,奢家的资源几乎给榨尽,不然浙闽军沿这条险道多筑几座防垒,永嘉守军撤退时就有接应,绝不可能会败那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