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跑了的状元(第2/3页)

现在明白了,哪里有想象中完美的那个外国,那只是小文人不切实际的幻想,为了表示自己高明的托词而已。真按着那个方向去,最终会是一塌糊涂。人性的二元本性,必然导致制度需要不断改变的不稳定性,和要以一理贯之的任务艰巨性。

人性认识表现在政治制度中,在农业社会就是人性善恶的讨论,到了工业社会,必然会发展到社会性和个体独立性的讨论。这个问题不清楚,制度就是一团乱麻。

徐平利用前世的知识,压下了这个时代关于人性善恶的争论。他开始把社会资源向城镇工商业引导,工业化会很快发展起来,关于人性的争论还会再起。

对工人敲骨吸髓的血汗工厂合不合理?对外掠夺还是实行互惠贸易?社会管理成本是应该由劳动者承担,还是由资本和资产所有者来承担?政策取向都会以此为根本。

得到了帝国主义的好处,便就要承担帝国主义的一切邪恶,什么不可避免之恶,都是装神弄鬼的神棍说法。世间的道理在人心,把握住了人心,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

高处不胜寒,徐平坐在宰相的位子上,很多做法,很多决定其实不被同僚理解。包括宰相和参政在内的很多人,对徐平对一些事情上的认真暗中摇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大的方向上,徐平确实引导国家在向前发展,不去计较这些罢了。

殿试之前,富弼突然上奏,提出要求废除殿试,直接以省试名次放榜。这个说法不是富弼心血来潮,在他之前,包括李淑都曾经提议过。这个建议有其来历,唐朝科举实际上是没有殿试制度的,武则天当政时的殿试不正规,没有形成制度,是偶然特例。循唐朝制度是一种风潮,不只是科举,包括官制,一直都有这种声音。武则天当政,在这个年代的读书人眼中不是好事,她曾行殿试,成了反对殿试制度的一个理由。

历史上富弼的建议曾经被采纳,发出了诏书,只是三天之后诏书便被收回。此次徐平直接把这个建议压下了,复古可以梳理思想,不是洪水猛兽,但泥古要不得。历史的进程要向前看,发展到了这个时代,唐朝的制度,包括唐朝的法律,都已经与现实社会不相适应了。包括官制在内,重行唐制都是削足适履,没有可行性。

殿试黜落则伤圣恩,滥取则玩政,都有其不好的一面。徐平已经定了,让殿试落榜的进士可以选择入御前忠佐司的将校营参军,留了一条路,已经够了。历史上富弼为相,最终还是借欧阳修,把省试的名额压了下去,形成了殿试不再黜落的制度,从实际上废除了殿试。这是这些人对恢复唐制的泥古表现,包括官制改革,恢复三省,都是如此。这是思想上的局限性,没有必要去猜测他们有什么自私自利的小心思。

历史上元丰改制,官制改回唐朝制度,一改完宋神宗便就后悔。看起来改完的制度整整齐齐,实际上跟政治现实不适应,处处都别扭,最终只是改了名字而已。

政治现实需要制度的灵活性。以为经常变更是制度不完备,非要形成百世不变的制度和官僚体系,是死读书,忽视现实需要的表现。

三月二十二,乙丑日,殿试放榜。

御试官上本届进士名次,本以王安石为第一,因为赵祯不喜其文中有“孺子其朋”一句,决定改为第二。结果第二是王珪,第三是韩绛,都因恩荫而有了官身。制度不允许有官之人为状元,只好把王安石改为第四,原第四人杨寘为状元。

杨寘继王曾之后,再次连中三元及第,也无话好说。宰执学士都贺得人,站在前边的徐平只有苦笑,看着殿下的王安石有些失落。

或许王安石需要这样的挫折,徐平最终选择了沉默,看着王安石的状元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