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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则他到底并未从此变成隐士闲人,因为他的门前其实并未多么冷落。出其所料,在他被罢职的这两天里,前来探望慰问者,虽不算络绎不绝,却也是接二连三。仅在他回到住处的当晚,来访者便非止一人。

首先来登门看望他的,是已迁任御史中丞的许翰。依李纲当时的心情,是想一概杜门谢客。但一旦闻报有客来访,却又颇觉其情可贵却之不恭。尤其是许翰,乃力主抗金的中坚分子,对他的支持很大,断无拒之门外之理。所以李纲便连忙起身整衣,吩咐胡长庚将其让进了客厅。

许翰给李纲带来了一箱名贵的鹿血酒和一些参茸类高级滋补品。他告诉李纲,吴敏、孙傅、何栗等诸位同僚原本都是要来的,只是顾忌着弄得动静大了,于双方都不便,因而便委托他权代大家向李纲致以慰问。李纲听了周身生暖,连声表示感谢。

寒暄几句后,许翰的话头切入正题。许翰说,大家都看得很清楚,伯纪兄被突然罢职这件事,纯系李邦彦一手遮天蒙蔽皇上所致。许多同僚均有不平之意,正准备以种种方式进谏,劝说皇上收回成命,复以伯纪兄主政。目下我宋朝是国难未已百废待兴,朝廷中缺不得栋梁之材。希伯纪兄勿因此消沉气馁,勿要计较个人得失,还是要以社稷为重,坚定报国信念,做好复出的准备,无负众望,再展宏图。

李纲毫不怀疑许翰之言的真实性和真诚性,对友人和同侪的推崇、信任、期待及鼓励甚为感动。然而毕竟这次他受到的打击太大,伤害太深,低落的情绪一时很难扭转。同时他感到,许翰等人终是书生意气太重,看问题过于一厢情愿,过于简单化理想化了。但是现在他不想多说也不便多说内心的种种苦闷和感慨,只能以诚恳的口吻,拜托许翰向各位大人转达衷心的谢意。

许翰懂得,李纲身处目前的境遇中,言辞谨慎乃是必然。他将该说的话说过后,亦不多做逗留,向李纲道声“珍重”,即适时告辞离去。

许翰走后不久,索飞春来了。她用马匹驮来了一大麻袋稻米和两大箩筐青菜。这些东西平日里价值没有几何,但在这已被封锁多日生活物资业已奇缺的时候,却是十分难得。尤其是对李纲这样只顾操持公务,而根本没顾上进行自家柴米储备的人来说,更可谓是雪中送炭。

李纲闻讯,步出房门亲自将索飞春迎进宅院。当然,他所看重的绝不仅是这区区几十斤稻米、青菜,而是包含其中的那份深情厚意。而且,在李纲的心里,对索天雄索飞春父女是隐含有一种特殊的敬重感的。而这种敬重感的产生,除了来自这父女俩在汴京保卫战中的杰出表现,还来自在他们身上时隐时现地闪烁着某种神秘感。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这父女俩神秘在何处?他却一时捉摸不透。关于这个问题,他是在汴京保卫战结束了两个多月后所发生的一场意外事件中,才得到了一个秘不可宣的答案。

索飞春没有进屋,她在胡长庚的帮助下卸下米袋、菜筐后,就在院中与李纲做了简短的交谈。

她对李纲说,父亲因有急事要办,暂时无暇来看望李大人,但对李大人非常挂念。民心所向,是绝不会容许奸佞之徒为所欲为的。请李大人保重身体振作精神,养精蓄锐拭目以待。试看将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

索飞春说的话不多,语调也很平和,但其中却充溢着一股掷地有声的豪气,并且似乎还有点意味深长。李纲当时不曾细品其意,却因其言而引起了固有的责任感,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最令他挂心的城防问题。于是,除了对索氏父女的关怀表示感谢外,他着重叮嘱索飞春,目前敌我对峙的局势依然很严重,金军破釜沉舟全力强攻汴京的可能性依然存在。他要索飞春转告索天雄,当此时,民间义勇应当一如既往常备不懈,协助官军保家卫国,尽责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