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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同意遣送亲王去金营为质这一条,李邦彦没敢说,是张邦昌提出来的。

在一般人看来,公然在皇上面前提出这一条,有点冒天下之大不韪。而张邦昌却是摸透了赵桓的心思:只要能保得自身平安,付出什么代价赵桓都不会在乎。他敢于如此建言,正可显示他对皇上是忠心耿耿。果然赵桓闻言并无愠色,甚至还颇带赞许地微微点了下头。张邦昌就知道,这个马屁拍对了地方。只是后来那个被遣为人质的康王赵构居然成了皇上,而这件旧事则成了他不讨新君喜欢的一个潜在原因,却是他此时不曾料到的。这就叫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听李邦彦、张邦昌奏毕,群臣交头接耳,一阵窃窃私语,不少人觉得他们两个说得是蛮有道理的。

李纲却是早就听不下去了,他简直不明白这两个人发此谬论到底是想干什么。这不说是蓄意误国,起码也是愚蠢透顶。他按捺不住地再次出班,高声奏道:“臣闻李张二相之言甚为惊讶,他们的意思,不过是欲躲一时之祸,然则却后患无穷,这种苟且偷生鼠目寸光之见实不可取。”

李邦彦见李纲出言不逊,岂肯示弱,马上反唇回击道,李右丞无视朝廷危局,一味逞强恋战,颇有哗众取宠沽名钓誉之嫌,皇上不可不察,以免为其所误。

这话一出口,大大地激怒了李纲。为了守城所经受的千辛万苦他可以不在乎,但是他很在乎人们对他的评价。他这个人是相当看重自己的名声的。大丈夫一生的追求,不就在“功名”二字上吗?追求功名固为私欲,但若将其与精忠报国结合在一起,又有何错,又有什么可指责的?一句“哗众取宠沽名钓誉”,虽只寥寥数语,却从根本上贬低了李纲的守城目的,是可忍孰不可忍!他见赵桓听了这话竟然无动于衷,内心掠过一阵寒意,当即愤然地向其躬身奏道,李太宰既如此说,臣颇感不宜再列位宰执统领三军,以免徒增欺世盗名贻误国政之罪。请皇上贬臣为庶民,臣当退居茅舍闭门思过。

赵桓在这个时候哪里离得了李纲。他亦知倘若议和不成,还是得被迫迎战。而目前除了李纲,手头上还真难再遴选出一个能够统兵守城的得力主帅。见双方剑拔弩张地僵在那里,他挥了挥袍袖打圆场道,众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皆是为国建策,见解不同可以商量,不要急躁斗气。李右丞守城任重,不可请免。希李右丞再接再厉,勤勉奉公,莫负朕望。李纲和李邦彦听赵桓这样一说,不敢当堂再争,便都忍气吞声地道了声“谢主隆恩”,各自退回班列。

赵桓就问其他大臣有何论见。

众臣里除有许翰、孙傅、何栗直言表示支持李纲,唐恪、聂昌、王云表示李邦彦张邦昌之见谋略周全值得考虑,吴敏、耿南仲、徐处仁表示可将双方的意见折中、原则上应允金人的要求,而在某些过于苛刻的条款上请求其放宽尺度外,余者皆未发言。不过观其颜色,可以看出赞同李邦彦、张邦昌之说者居多。

赵桓在心里也是倾向于李邦彦张邦昌之说的,认为他们的看法更为客观和实际。但他没有急于在朝会上表态。因为一来他感觉兹事体大,还是慎重斟酌一下的好,二来他知道如果当堂表示可以全盘接受金人的条款,必定会引起李纲的激烈抗辩,那将弄得他在群臣面前很难堪,很下不得台。

退朝后,赵桓回到御书房,对双方的理由细思一遍,权衡再三,还是觉得依李邦彦张邦昌的建策行事更为稳妥,回旋余地更大。诚然,那样一来,宋朝在政治军事和经济利益上都要吃大亏,但为了解除燃眉之急,吃再大的亏也只好先自认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待到我大宋元气恢复,今日之债朕要教他金邦十倍百倍地加以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