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第4/5页)

几个人肆无忌惮地吵吵嚷嚷,声音都传到了房外去。店家一望便知这些人乃是京城里出来的无赖之徒,不敢劝管,只由着他们在那里张狂喧哗。幸而先前住进店来的那位客官颇能忍耐,否则与之计较起来,免不得有一场麻烦。

这顿酒吃了一个多时辰,泼皮均已半醉。相互抱怨的话重复了无数遍,再絮叨下去就味同嚼蜡了。众泼皮心下俱认了倒霉,也无兴趣再多聒噪。

李六喝得下腹鼓胀,起身去房外小解。孟谦就唤来店家,索问可有陪同过夜的姑娘。店家赔笑道,请客官见谅,敝店诸事俱全,单单这项业务未曾齐备。若客官需要得紧,小的可从左近庄院里寻一两个过来伺候。但只怕那模样入不得客官眼,要请客官担待则个。孟谦听了十分扫兴,说道那就不必了。挥手让店家退了去,孟谦将最后一点残酒倒在碗里,准备喝干了去睡觉。

就在这时,李六带着神秘而兴奋的神色回到房里。

他小心地掩了房门,凑到酒桌前,低声对孟谦几个人道,哎哎,都别喝了,听我说,送上门了。真个是应了那句古话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几个人先是一怔,随即就醒悟过来。你是说刺客?

李六忙示意他们噤声。

原来方才李六小解完毕,拎着裤子刚迈出茅厕,恰见客店伙计又将一位牵马投宿的客人迎进院子。李六本是漫不经心地向那边一瞥,却不料灯影之下一张娟秀的面孔陡然映入他的鼠目,这个巨大的意外让他激动得心脏一阵狂跳。

来客非是别个,正是他们费尽心机追寻了多时的楚红。

这可真是上苍有眼,天不灭曹。李六系了裤腰,隐身暗处,觑着客店伙计引楚红进了客房,就一溜小跑地回房中来报信。

孟谦等闻听此讯,大喜过望。功夫不负有心人,连日来的辛苦没有白费。泼皮一个个欢欣鼓舞,精神振奋,浑身的疲惫乏倦立时一扫而光。周同、汤顺迫不及待地同时叫道,快点动手,拿了那厮。孟谦也露出急不可耐的样子,嗖地从身上掣出了剔骨尖刀。

李六倒显得稍微沉稳一些。他摆了摆双手让哥儿们几个少安毋躁,对他们低语道,此刻那厮初进客店,必是甚为警觉。我等若是一下子擒拿不住,动起手来未免麻烦。依我的主意,莫如稍候一两个时辰,待到夜深人静,那厮睡熟,我等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房去,来他个瓮中捉鳖,岂不是事半功倍,手到擒来吗?

周同不放心地道,不趁此时拿下,再吃那厮走了,却又悔之莫及。

李六胸有成竹地笑道,我料那厮此番不会转瞬便溜走。前番那厮在城里要躲避官府的搜捕,故而一日三迁,飘忽不定。如今其已然逃出城外,戒心自然会松懈下来。况且那厮连日来东躲西藏,疲于奔命,必定疲倦得很,焉能不在此歇息几个时辰?倘其欲上路远遁,只怕须是待到鸡鸣时分了。

孟谦寻思了一下,觉得李六说得有道理。他自知身上虽说有些拳脚功夫,却并非正宗师傅传授。凭着这两下子,在街头巷尾的泼皮中称王称霸尚可,与真正的武林高手过招,恐就难得讨到便宜。楚红的武功深浅几许,他没见过。但从她敢于在汴京城里只身行刺,并能从容地躲过搜捕、混出城门这些行为上看,其人可谓是有些神通的。因此如果能够兵不血刃地解决问题,他当然是宁愿避免动武。

周同、汤顺的搏击功夫远不及孟谦,见孟谦尚且如此思虑,也就都觉得还是智取胜似力敌,赞同了李六的主张。

计议下来,他们决定,由即时起,四人分班值岗,暗中监视楚红下榻的客房。如见楚红有欲溜走的迹象,只好见机行事,随时动手。若楚红无异常动静,动手的时间定在深夜子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