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传一(第4/11页)

掌柜咳了一声,“少说闲话,勿惹是非。”

伙计乖乖地闭嘴,长衫男子却不服气,“区区一个百户,还敢怎样?”

没人搭话,长衫男子觉得无趣,敲敲柜台,又要一壶酒,自斟自饮,很快将赵百户忘在了脑后。

赵瑛却记得长衫男子说过的每一个字,离开酒店,立刻去了一趟吴老儿胡同,站在胡同口,看着几个小孩子在街上打闹玩耍。

很快有大人走出来,狐疑地打量来者,赵瑛转身离开,不知不觉向家中走去,突然止住脚步,心中生出一个念头。

家里冷冷清清,再没有儿童的欢声笑语,沈老七一个人弓背扫院,动作缓慢,追不上被风吹起的落叶。

正房里走出一名中年女子,怀里捧着一个包袱,看到男主人,立刻低头,匆匆离去,经过赵瑛时,微施一礼,脚步几乎没停。

等女子消失不见,赵瑛问:“什么人?”

沈老七这才发现老爷,拄着扫帚,茫然地左右看了看,终于明白过来,“哦,那个,是王嫂介绍来的,给各家洗衣缝补,奶奶看她可怜,时常给些活儿,来过几次了,老爷不知道吗?”

赵瑛不知道,也不关心,自从儿子没了之后,妻子比从前更加乐善好施,总以为能因此得到上天的谅解,再生一子。赵瑛对“谅解”不感兴趣,只是觉得那名女子有些古怪,不像寻常的贫女。

“老七,跟我来。”赵瑛不愿多管闲事,只想着路上产生的那个念头。

沈老七轻轻放下扫帚,跟着老爷走向东厢。

屋子里蒙着一层灰尘,沈老七老眼昏花,没看出来,说:“老爷,我来沏茶。”

“不用。我有句话问你。”赵瑛坐在椅子上,屁股下面升起一片尘土,他仍然不在意,只想着一件事。

沈老七嗯了一声,他在赵家劳苦功高,在先后服侍过三代人,在老爷面前不是特别拘谨。

赵瑛陷入沉默,似乎忘记了自己要问什么,沈老七也不着急,站在原地默默等待,衰老的身体微微摇晃。

“文哥儿是怎么得的病?”赵瑛开口,儿子叫赵文,家里人都叫他“文哥儿”。

“啊?文哥儿没有得病,他是……他是中邪,那天晚上……不知怎么就丢了魂儿,大家都说或许是他太贪玩,睡着了魂儿也要跑出去,结果找不到回家的路……”沈老七眼眶湿润了,他对小主人的感情很深。

“白天没遇到过奇怪的事情吗?我记得那天你带文哥儿出过门。”

“就去市上买了一块桂花糕。”沈老七努力抬起下垂的眼皮,觉得主人有些古怪,“老爷,你不要再喝酒了,家里还有奶奶呢,上司派人来过好几次了,说老爷要是再不去营里点卯,就要……”

“给我端盆水来。”赵瑛才不管上司怎么想。

沈老七叹口气,转身去端水。

赵瑛呆坐一会,起身走到墙边,摘下挂在上面的腰刀,拔刀出鞘,在手中掂量两下,将刀鞘重新挂回去,握刀回到原处,没有坐下,盯着旁边的桌子,又一次发呆。

沈老七端水进屋,看到主人手中握刀,吓了一跳,“老爷,你……你可别做傻事。”

赵瑛转身看着家中老奴,“老七,你在我家待了很久吧?”

沈老七的身子晃得更明显,盆里的水微微荡漾,“五十……多年了。”

“你看着我长大,我把你当亲叔。”

“老爷对我恩重如山……”沈老七可没当自己是“亲叔”。

“那你告诉我,文哥儿到底为什么会丢魂儿?”

“我真不知道啊。”沈老七实在坚持不住了,将水盆放在一边的架子上,“那天白天什么都好好的,文哥儿又蹦又跳……”

赵瑛看向手中的刀,沈老七也看过去,心里一颤,身子也跟着一颤,他太了解自家老爷了,了解到会生出惧意,“老爷……听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