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帝城之夜 刘禅密令(第2/5页)

想到这里,杨洪唇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杀的是黄元这只蠢鸡,儆的是那些心思动摇的诸郡长官和朝廷中的某些人,还顺便卖了一份人情给太子。诸葛丞相果然是算无遗策。

在刑场上,无头的尸身仍旧保持着跪姿,鲜血从脖腔中喷涌而出,泼洒在地,洇成大片大片的暗红颜色,好似是一只看不见的手在黄沙上勾勒着蜀中山川地理图。

杨洪正要转身离开,忽然旁边一个声音响起:“杨从事,请留步。”杨洪回头一看,发现居然是马承。

马承是个标准的关西武人,脸盘狭长,眼窝深陷,和他的父亲一样鼻头高耸尖挑,颇有羌人风范。拜杨洪所赐,他在黄元之乱里拿了不少功劳,于是他对这位治中从事态度颇为恭敬。

“马君侯,你刚刚回城,怎么不去歇息片刻?”杨洪问道。马承虽然只是太子府的栩卫校尉,但他还有个斄乡侯的头衔。杨洪这么说,是表达对马氏的尊敬。

马承上前一步,低声道:“杨从事,太子宣你去府上,问询黄元之事。”

杨洪皱了皱眉,平定黄元的详细过程他早写成了书状,分别给白帝城、成都衙署与太子府送去了。为什么太子还要特意召见他呢?杨洪观察着马承的表情,忽然意识到,这恐怕只是个借口,太子找他大概是有别的事情,只是不方便宣之于口。

“好的,我明白了,请马校尉在前头带路吧。”杨洪露出微笑,这让马承长长舒了一口气。

太子府坐落在成都城正中偏西的位置,紧挨着皇宫,原本是刘璋用来接待贵客的迎宾馆驿。刘备登基以后,库帑空虚,光是修建新的皇宫就耗去了不少钱粮,所以太子府没怎么好好改建,只是刷了一层新漆,整体还是显旧。好在刘禅对这些事并不在意,还赢得了“俭朴”“纯孝”之类的好评。

此时这位大汉太子正跪坐在正厅上首,膝上盖着一条蜀锦薄毯,年轻而略显肥胖的脸颊黯淡无光,似乎内心有着许多忧思。而杨洪则不急不慢地汇报着自己的工作:“殿下,臣刚刚监斩了黄元,首级已交由军中处置。一俟传首各地,诸郡必不敢再有轻动,成都稳若泰山。”

“嗯,你做得很好。”刘禅心不在焉地褒奖了一句,眼神有些疲惫。杨洪注意到,他的眼睑下隐隐透着青黑之气,昨天晚上定然是没有安睡。

刘禅又随便问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题,杨洪一一作答,气氛很快陷入无话可说的窘境。刘禅抓着毯边犹豫片刻,忽然把身体前倾,特别认真地说道:“杨从事,你是忠臣。现在在这个城里,本王能信任的人只有你了。”

杨洪低下头,没有回话。这位太子跟臣下说话时没什么架子,有时候甚至带着浓厚的讨好味道,但这句话说得实在有欠考虑。倘若流传出去,岂不是说在成都的文武百官都是太子猜疑的对象?你让费祎、董允、霍弋、罗宪那些太子舍人怎么想呢?

刘禅大概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尴尬一笑,改口道:“本王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

杨洪弓了弓身子,简单地表示荣幸。他何等聪明,可不认为刘禅突然降尊纡贵地奉承他,仅仅只是因为平叛时卖出的人情。以杨洪谨慎的性格,在没搞清楚境况之前,绝不会轻易表达意见。

刘禅没得到想象中的回应,有些失望。他做了个手势,守护在旁边的马承知趣地走出去,把整个正厅只留给他们两个人。

“丞相离开成都,已经快两个月了吧?”

刘禅没头没脑地问了个问题。

“丞相是二月初三离开成都,二月二十日抵达永安。”杨洪回答。

刘禅双眼飘向殿外,肥胖的指头敲击着几案:“今天是四月初三……算来正好两个月了。本来丞相每隔五日,便会发来一封书信,详述父皇病情。可从十五日前开始,本王就再也没收到过丞相哪怕一个字。父皇身体如何、吴贼是否西向,本王全然不知,心中难免有些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