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生死攸关的一步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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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昭仪的枕头风吹散了元老重臣的舍命极谏,至高无上的皇权战胜了强势的朝臣的重权。高宗铁了心地要将武昭仪送上皇后的宝座,更重要的是借此夺回失控的皇权。其实武昭仪得宠的另一个原因,不外乎是高宗与长孙一派的君权与相权之争在这时候已经达到了必须解决的临界点。

武昭仪的出现,为高宗收复权力失地带来了巨大的决心,也带来了现实的可能性。

正因为有这些政治因素在,武昭仪的蹿升以及争宠斗争中的残酷性,才有合理的解释,才不至于仅仅是一场低俗的争风吃醋。

永徽四年(公元653年)九月以来,武昭仪的阵营逐步发展壮大。继许敬宗成为礼部尚书,几乎被长孙无忌贬到蜀地的李义府,在紧要关头反败为胜,成为中书侍郎。此消彼长,长孙集团的几员主将相继被贬。

唐高宗李治已经使尽所有力量,和长孙无忌等朝廷元老重臣直接对抗,甚至把褚遂良从宫中赶了出去,今日的高宗已非昨日的高宗,更不是以前那个长孙无忌说一句话,他就会自动退缩顺从的高宗。

消息迅速传播开来,满朝文武都大为惊骇。与长孙无忌一条船上的韩瑗当即入奏,高宗不听;次日,韩瑗再度劝谏,说到激动之处,还配合着潸然泪下。高宗根本不吃这一套,让侍卫将其拉了出去。韩瑗仍不罢休,再次上疏,但不管他如何上疏,高宗根本听不进去。

韩瑗甚至在他的奏章里直接用“妲己倾覆殷之社稷,褒姒灭了赫赫之宗周”这样的句子。武昭仪若是妲己、褒姒,那么高宗皇帝又岂能逃脱亡国之君的骂名?

以前和韩瑗共同反对高宗皇帝为武昭仪专设“宸妃”事件的中书侍郎来济,也上疏进谏:“王者之后,必慎选名门深闺淑女。以贱妾为后,将绝灭皇统,倾覆社稷……”,这样的话,武昭仪又怎会不介意?尤其是“贱妾”那样的字眼,像一把刀子戳痛了她的内心。

立后之事遭到那么多宰相的坚决反对,高宗皇帝难道真就毫无顾忌?

就当时的势力和影响而言,敢和他这个皇帝公开叫板的人,只有长孙无忌和李。长孙无忌就不用说了,李也是开国功臣,是顾命大臣。可眼下,他是只顾自己的命,根本顾不上别人的命。

李在军队中的影响力巨大,堪称军方在朝中的代言人。也就是如果他不反对,那么高宗立武之事也就等于成功了一半以上。至于褚遂良,他不过是长孙无忌庞大文官势力中的一员干将;韩瑗和来济也是如此,不过他们的影响力要比褚遂良略逊。

要在废后立武这件事上得到这帮人的支持,几乎是不可能的。

既然如此,高宗皇帝决定先从李那里寻找突破口。身为顾命大臣,只有李在这件事上始终保持沉默。既然信任沉默是金,就说明他的内心还在挣扎,还没有做出利益的最后取舍。

不到最后一刻,一切皆有可能。

再者说,那些文官只会和自己唱反调,最狠的做法莫过于褚遂良这号人,不是乱丢笏板,就是拿自己花岗岩的脑袋去撞柱子。李是个武官,武官长刀出鞘,随时可以让人掉脑袋。兴国安邦文官最拿手,搞政治斗争时军队是最好使的。有谁见过文官骂人把别人脑袋骂掉的。

所以对高宗而言,长孙无忌的支持与否固然很重要,但作为军方代表的李的那一票更关键。等到李朝见,高宗皇帝就当面询问他:“我想立武昭仪为皇后,但褚遂良等人反对。他是顾命大臣,我又不能不听他的,难道立后之事就这样算了吗?”

李回答:“立谁当皇后那是陛下的家事,何必问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