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兵部

朝阳门一开,就有个人从地上打滚起来,然后翻身上马,没命价纵马往城里奔驰而去。四周不少乡民样的人物,有菜农,有卖柴的,有卖鱼鲜的,也有进城来卖苦力的,除了一条扁担之外,别无他物,这个人是穿着军丁打扮,毡帽,青色直身,黑色布鞋,帽子上还垂着无精打采的红缨,腰间一柄腰刀似乎是锈迹斑斑,四周乡民有不少是起三更赶五更,天不亮就到城门口,但这人已经牵着马堵在城门处了,这一开城就是这般模样,吓到了不少人。

“急什么,奔丧哪?”

开城门的守丁也被吓了一跳,有人就破口大骂起来。

“别骂。”有个识货的拉住跳脚大骂的,劝道:“你没看到那人身上背的公文火漆么,看样子是日行六百里的特急塘报,规定时辰必须赶到,失机者斩,你看他那么急,没准要误了时辰,人家是赶着保人头哪。”

“怪不得,看来是什么地方出大事了。”

“打东边来,还有什么地方?总不会是昌平,保定,要么蓟镇,要么辽镇。”

“唉,这可千万甭是什么大事,刚刚太平没多少年哟。”

不少人都听到了,百姓最怕的就是出什么乱子,不少人脸上显露出担忧和害怕的神色,但他们只是普通的百姓,哪怕真的发生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恐怕也不是他们能知道的了。

……

申时行正在兵部二堂与张学颜对坐喝茶,两人神态都十分从容,彼此感觉颇为惬意。

两人都是嘉靖四十一年同科的同年,事隔这么些年,一个已经是阁老,一个也是当朝大司马,说来也是位高而权重,人生至此,可以无遗憾矣。

张学颜喝了一巡,笑着将茶碗一放,向申时行道:“这茶放了一冬了,再好都不好了,我不相信你是真的找我来品茶,老兄,阁老,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好吧,我也就不和你这个大司马打诳语了。”申时行微笑道:“这一次你老哥事情做的不坏,我承你的情,吾辈都是君子,谢你也只喝茶,但这件事,我会一直记着。”

张学颜是二甲靠后的名次,不象申时行是一甲头名,也就是俗称的状元,申时行是一直当京官,张学颜却是在地方上浪费了不少年,现在好不容易当了本兵大司马,申时行却是已经入阁为阁老了,两人年纪其实还相差十来岁,申时行最少还能当十几年阁老,关照张学颜的话,没有一点狂妄之处。

“只是有点对不起元辅了。”

“元辅也是爱才惜才,我亦是爱才惜才,张惟功这人,胆子太大,不经过一段时间的挫折和磨练,将来可能会闯出大祸来。若是这样,对他自己,对朝廷都不好。”

申时行脑中对惟功有着根深蒂固的偏见,他是那种容易受舆论影响的性格,惟功现在名声又响亮又好听,但在很长时间内,在文官群体中都有跋扈难制,脾气暴躁,桀骜不驯的评价,特别是顾宪成等人,对张惟功的评价向来十分低落。

用顾宪成等人的话来说,是宁愿朝廷多一庸将,而不愿朝中多一候景,江彬般的人物。

这种话,原本申时行听听也就是一笑而罢,国朝二百多年没出过真正有威胁的人物,武宗当年信用江彬,御前兵马全归江彬提调,乃至武宗皇帝的安危也是寄于江彬一身。

这样的重权在一身的武将,武宗一死文官们一反扑,也就老老实实就逮,哪里就那么容易出真的候景了?

但此番惟功和舍人营在承天门前的一幕使申时行格外的警醒……原来候景不是在史书上,而是很可能出现在自己眼前,以惟功的本事和对舍人营的威望,这一次是闯宫救驾,下一次呢?若是十几二十年后,此人手握十万重兵时又如何?

此次惟功外调辽镇,申时行便是早早与张学颜商量好,不给惟功独当一面的机会,使其不能扩大羽翼,自然也不能多立战功。过得两三年后,再调转延绥,固原,几番迁转后再调回京,将舍人营再拆散打乱,到那时,便是放心的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