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 境遇(第2/3页)

国公府的新年,当然是与普通的百姓截然不同。

从内花园到外宅门有十几道门,加上角门侧门边门,几百间屋子的大宅院所有的门首要粉涮一新,从祠堂到正堂,再到马房,每一处房间都是被洗涮打扫的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儿死角留下来。

所有的贡器,从商周的青铜器到唐彩宋瓷,都是小心翼翼的取出来,擦拭一新。

祖宗的神牌,画像,都是一一悬挂和摆放出来,预备在除夕那天,供子孙们献礼祭祀。

种种富贵气象,除了天家,也就是寥寥的几家同等身份的国公府能比了。侯伯之家都差的远,那些所谓的一品文武大员,在京城的宅院都可能是御赐的临时居所,致仕之后,要返还给朝廷,在这种风流气象上,品官之家和勋旧戚里之家就更差的远了。

因为太过忙碌了,连张元芳这种疏宗出身的老爷都被请出去帮忙,坐镇在某处,提调仆人做事领东西,发对牌,督促管帐的记录,晚间再盘帐查物,收拾入库,忙的也是不可开交。

只有惟功没有事情,也没有将心思沉浸在这种事里头,仍然是早晨早早起身,练力气,开弓收弓,站桩,下午练刀术剑法。

对拳法,他没有办法练,这不是苦练能练出来的,见识过高明的手段之后,他也没心思去请教那些国公府的教头,所以每日只能继续练基本功,无一时稍缀。

这日早晨收了桩功,小厮来兴儿禀报,外头有南城纸坊过来的伙计送书过来。

惟功答应一声,知道是自己订的经过大明兵部核定的《武备志》送过来了。这一套书和戚继光的纪效新书、练兵实录等兵书一样,都是实用性很强的兵法类的书籍。

在这个缺乏娱乐手段的时代,惟功每日苦练之后的放松办法,便是挑灯夜读书。

好在他是武臣勋旧人家的子弟,换了别的人家,不看四书五经程朱经典,看这一类的闲书,怕是要被长辈骂死。

书到了肯定要付钱,平时能记帐,年根底下当然是要给现钱。惟功答应一声之后,折返回自己的厢房,拉开抽斗。

一看之下,他愣了。

挠了挠脑袋,突然想起来,给七叔七婶买了年货之后,又把剩下的银子铜钱拿去做了人情,现在自己可是身无分文,抽斗里头,只有几十个大钱,这点钱用来打赏跑腿的伙计是够了,书钱可差的太远。

七婶又不在,而且年根底下用钱多,七叔七婶并不宽裕,一套武备志几十本,上等雕版刻印而成,价格不菲。

这年头,书的价值远非后世能比,刻版印书是很难得的事,李时珍的本草纲目是多大心血,也是耽搁很多年才刻印,买的人也是要花大价钱。

一般的人,都是借书,或是抄书,自己抄不快可以雇人抄,也比买成套的雕版刻印的要便宜的多。

所谓“抄书匠”,在大明这会子还是一个热门职业呢。

一整套的兵书送过来,张惟功这样的熟客也得收五两白银,按现如今的物价,能买一头耕地的成年黄牛,下等的战马也够将就买一匹了。

“只能厚厚脸皮,叫人家将书带回去了。”

无可奈何之下,惟功将几十个大钱捞在手中,预备给伙计的跑腿钱。书只能先退回,有了钱再说。

“想不到住在第一等的国公府中,七叔算是后世师级军职高干,还是中央警备师的,结果自己买书的钱也没有啊。”

一边自嘲着,惟功一边向外走着。

他和七叔七婶住的是梨香院,国公府中轴线偏西地方,离南街不远。

住这儿,出外方便,闹中取静,静中也能听闻市井之声,不像内里地方,根本听不到坊市间的声响。

外头书坊的人肯定是不能够进来的,惟功只能出去。这年根底下,府中人多,沿途倒是叫他撞着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