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国毕一 二(第2/3页)

说完,田光拔出腰间宝剑,使用尽人生最后一点“力比多”,奋然刎颈而死,流血三尺,扑到在地。

日本有谚云:“花是樱花,人是武士。”花以樱花为最,人以武士为上。人的生死有如樱花,瞬间散落,干净利落,这就是销殒的美,就大约是田光之谓吧。

田光老先生的死,实在突兀,殊不合常理。听他的意思,好像是恨太子不能信用他,于是奋然而死。那他简直是脾气太大了。这样大脾气的人,能活到这样老寿,也实在是个奇迹了。应该早被别的什么事呕气死了。

其实,史书上有解释,田光自杀,是为了激荆珂。我来求你办事,然后我都豁出命去不要,死给你看了,这事你能还推搪吗?这是硬让荆珂欠下一笔感情债。没有毁约的退路了。

当年,谭嗣同求袁世凯帮忙调兵支持改革派。如果老谭也能抹脖子,以死来要挟袁世凯,也许老袁不会太轻易反复。至少在反复的时候会受到情义上的压力,好好掂量一下。不能对不起死人啊。荆珂在后来漫长的刺秦准备过程中,又出现过一两次犹豫拖延,但大约都是最终被田光的死,所激迫,终于善始善终、坚持下去了。

田光为了太子丹的“大事”,不惜以身死而促成之,可谓太子丹的知交和真朋友啊!一人一生得此一友,夫复何憾。

田光真正能做到了为朋友两肋插刀。这可真是把刀插进去啊,不是一种形容词啊!大约惟其义烈如此,田光才在江湖上浪出诺大实名吧。

另外,田光以身死相激荆珂,以免荆珂打退堂鼓,也看得出来荆珂对刺秦一事,原本没有太强的自觉主动性,对革命觉悟不高(假如刺秦是革命的话)。称他“代表着志士仁人奋起反抗暴秦”什么的,至少起先缺乏这个自觉性的。

荆珂走上“革命”道路,不是自觉自愿,而是血淋淋的江湖规矩拖他上了这条路,这条不归路。他参加“革命”虽然不似阿Q——为了“秀才娘子的宁式床”而革命,那么浑浑噩噩,但也更多只是为了江湖侠义所激。田光把他扶上了革命的战马,而田光这么作,又不外乎是为了忠于燕太子丹私人情义。

总之,这件事从一开始起,就带有很强的为燕太子丹王族小团体利益而行动的色彩。

如果把田光以死推荐看作诱因,那么,真正使荆轲死心塌地作刺客的,还在于后来太子丹的一系列“豢养”行为。太子丹向荆珂提出行刺要求时,荆珂推脱道:“我这人驽下(像劣质毛驴一样差),不足任用。”

太子丹给他磕头(“顿首”,以头频频碰地),“固请毋让”,再加上田光血迹为干,私人的嘱托尚在耳边,然后荆珂才许诺。但是,荆珂仍然“久之,未有行意义”。革命的主动自觉性很差。

于是,这期间太子为了“顺适荆珂的心意”,做了一系列的拉拢套磁的好事,包括:

a.尊为头等宾客

b.“舍上舍”,作VIP客户的高级标准间。

c.太子“日造门下”(每天拜访,以示敬意);

d.“供太牢具”(吃祭祀祖宗的最高等食品和饮食礼器——鼎什么的);

e.“异物间进”(不时送来奇珍异宝);

f.“车骑、美女,恣荆轲所欲”(太子丹从“红楼”里调来美女,豪华车,任其

享用)

上述都是《史记》的记录,当不为虚。如果按照古典武侠小说《燕丹子》的说法,则荆珂还有“黄金投龟,千里马肝,姬人好手,盛以玉盘”的更严重恶劣的描写,那就更阔气了,更比大款砸XO厉害的多。

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顺适其意”,让荆珂满意。这就是荆轲被工具化的详细过程。看得出来,荆珂没有太强烈的自觉刺秦意识,而是带有被收买意味。倘若是自觉的“革命”志士,当不需这些劳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