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卿相一(第2/3页)

下面说说宣太后的弟弟魏冉同志。魏冉长期担任秦国相国。当时楚怀王被囚死,齐泯王地裂身死,都与魏冉的设计运动有关。三大国之一的楚国和齐国的一蹶不振,魏冉都有力焉,也是有功于秦的。著名军事家白起(白疯子)也是在魏冉的提拔下,取得了对东方各国作战的一系列辉煌胜利。魏冉本人也曾经带兵作战,有过攻魏斩首四万,夺得列城若干的记录,零星多次见于史书。

虽然数有功于国家,但魏冉不免把家族利益放在国家利益之先(这是任何专权者的共病)。比如魏冉长期坚持 “远攻近交”的错误战争路线图,多次对远东齐国兴兵,以便从齐国的虎口中夺得宋国的“油田”陶邑(肥的流油的地方)作自己的私邑。动用国家军队以谋私利。魏冉占领陶邑以后,向陶邑著名的倒爷们和小老板收税,大发其财。后来魏冉失势的时候,家产装了一千多辆大车才运走,车辆中的“宝器珍怪,多于王室”。

为了守住这块孤悬在千里以外的生财之地陶邑,魏冉又不得不动员大量国家军队去战斗和维护它:公元前271年,魏冉听一个巴结者的劝告,再次劳师袭远,越过中原韩魏,攻打了齐国的刚、寿两地——国家的军事行动,都是围绕着个人私利跑——目的是在陶邑外围建立缓冲区,保护魏冉的陶邑不受齐国人威胁。刚、寿两邑随后被并入魏冉的封邑。伐诸侯之利,尽归了个人腰包。这件事情,后来成为魏冉被人揪住的小辫子。

当初,商鞅扫除了秦国大批的世卿贵族,以及他们存在的土壤——分封制,从而使秦国从贵族联合体政治走向了王权专制的路子,用职业官僚取代贵族集团世袭垄断政府的局面。但是,趁着秦昭王年幼无力,宣太后把这种贵族掌政的逆流又卷回来了。她所任命的魏冉等“四贵”掌握了国家政权,秦国的一些发达工商城市如穰、宛、邓、陶也纷纷划入了他们的封地范围。国家失去了这些重要的税收来源,财力变得虚弱。而“四贵”时时与国家争利,魏冉攻打陶邑就是一个例子。四贵一边掌权专政,一边还打击异己(这也是必须的,必须排斥职业官僚,压制人才,以维护本贵族集团利益)。

魏冉一反秦国任用客卿的优良传统,规定外来人士要受到严格检查,那些私带外国人才入境者要受到重罚。终于满朝文武多成了魏冉的亲信和族人。他们互为羽翼,御下蔽上。连白起都是魏冉推荐的,属于“太后党”。秦昭王能有作为的空间其实是有限的。找一个能为他办事的知己人,都很难了。

宣太后、魏冉这一贵族党,与秦昭王王权之间的不可调和的矛盾,迟早要爆发,而那个能替秦昭王办事的知己人——名字叫范雎,则刚刚在魏国挨了一顿胖揍,肋骨也断了,如今正步履蹒跚地向秦国走来。

潇水曰:尽管秦国目前一度出现宣太后、魏冉贵族专权的事,但总的来说在秦国历史上,王族亲贵在高官列侯中所占的比例,于列国之中是最少的。布衣人才在秦人还是受到普遍重用的。这是秦人的进步。秦国任用布衣卿相,而六国多用贵族卿相(如战国四君子之徒——都是王族亲贵)。

重用贵族卿相,是分封制传统的余绪,往往导致三个恶果:

1、没有经过竞争遴选,当官全凭好出身,虽然基因鄙陋,脑子愚笨,却位列卿相,多半误国,以孟尝君为最。孟尝君多年斗楚,三年伐秦,都是远攻近交,一事无成,被我们所嗤笑。赵国的平原君,也是贪财短视,庸庸碌碌。

2、把私家利益放在国家利益之先,不惜损公肥私,比如平原君抗拒

国命,拒不交税。而“远攻近交”这样谋求私利的傻事也屡见不鲜。比如孟尝君为了报复秦国的私冤而耗用齐兵远攻秦国三年,尺寸之地无得;魏冉为了扩充私邑而瞎调动指挥国家军队,也是劳师袭远,为一时所病诟。总之都是国家吃力,私家讨好。私家封地广大了,成了奢靡无比的大财主,国家却虚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