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幻灭(第3/10页)

在这年头,本来大家都活得不易了,对梁冀富得流油的状况,可是妒忌得眼睛都要冒火。现在梁冀生出这么一个小丑似的宝贝儿子,突然都觉得,上天没有全瞎眼,总算替他们稍微出了一点气。

此时,梁不疑心里却别有一番滋味。的确没错,张陵是他推荐出来做官的,但他也没想到张陵会干出那么大的事来。现在老哥梁冀怀疑他跟公卿勾结,任何申辩都是徒劳的。

他认为,兄弟内斗这等丑闻,传出去不是一件好事,不如辞官,一走了之。

梁不疑果然辞官了,但他马上就发现,官虽没了,他却不能一走了之。

因为梁冀就像防家贼似的,还在防着他。为此,派人长期在他家门外蹲点监视,凡是跟他来往密切的,管他是多大的官,都要想方设法找碴儿干掉。

权力使人疯狂,就像毒品使吸毒者疯狂一样,梁冀已经出现了严重的政治幻觉。

二 是谁逼疯了死神

公元一五一年,夏天,四月三日。

这天,距离梁冀被张陵弹劾已经有三个多月了。梁冀也已经好了伤疤忘了痛,皇帝刘志,似乎也淡忘此事。就在这天,他突然来了兴趣,秘密出游,溜出了皇宫,到别人家里做客。

刘志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这当皇帝的一回到皇宫,奏书就飞到面前了。事实上,刘志出游不是他的保密工作没不好,而是他到梁胤家里玩的时候,没有挑好日子,遇到了个鬼天气。

的确是鬼天气。出门的时候,天气还是好好的,到了梁家喝酒,突然刮起大风,大树被连根拔起,房屋集体被掀顶,大白天的就仿佛置身于黑夜,无不让人心寒胆战,郁闷至极。

有人就拿这个事,给刘志上书来了。奏书的开头是这样写的:上天是不会说话的,只会用灾变来显示它的愤怒,借此谴责天子。自古以来,皇帝要出宫,都是有合理的要求的。比如,去郊外或者到皇庙祭祀,就是正当要求。

这奏书的潜台词是,你当皇帝的不应该到梁家去做客。看看这一去你自己玩得不高兴,连老天爷也看不顺眼了。

如果再进一步揣测,那意思就是说,梁家很邪门,当皇帝的最好少跟他们家套近乎。很明显,这是一道反梁冀的战书。

果然,奏书落尾处,赫然署了一个大名——杨秉。

杨秉很陌生,但他的老爹诸位并不陌生。当年举一己之力,反抗外戚干政的关西孔夫子杨震,就是杨秉的父亲。

刘志看完奏书,没有转交梁冀,也没有公开,而是当做没看见地压下去了。

很软弱、很窝囊,汉朝公卿暗地里都会对刘志下这样的评价。甚至可以这么说,连梁冀本人可能都认为,刘志是个好欺负的主,他就像缸里的金鱼,只有欣赏的价值,除此之外一无用处。

错了,都错了。

事实证明,举目天下,貌似最傻瓜的刘志,却是最给力的智者。很快地,他将证明给天下人看,他不是绵羊,而是善于捕猎的高手;他不是绵里藏针,而是笑里藏刀。当天下都认为汉朝的一切,好像就在梁冀一人手里握着,事实上都被刘志一人拿捏在手里,包括梁冀。

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人,可所有人都看走眼了。

羊还没杀,可能是养羊的认为羊还不够肥;猎手等待良久,没有射杀猎物,不是动了仁慈之心,而是还没到最佳时机。

同理,刘志还没有对梁冀动手,不是别的,而是认为这只羊还不够肥。所以,接下来他还要卖力加草,继续捧杀梁冀。

杨秉上奏的一个月后,刘志召集部长级会议,说要尊崇梁冀。皇帝一开口,汉朝三公很是配合,上奏替梁冀邀功,开出了几个项目:梁冀当年迎驾皇帝有功,应该再增加一万三千户采邑,他儿子梁胤,也应该在封赏范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