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长安之乱(第2/10页)

于是舍长安而不顾,引军北至栒邑,所到之处,郡县皆开门归降。

刘秀见邓禹对长安弃而不攻,下诏催促道:“司徒,尧也;亡贼,桀也。长安吏人,遑遑无所依归。宜以时进讨,镇慰西京,系百姓之心。”

在刘秀的部下当中,也只有邓禹敢于抗诏不从。邓禹打定主意,要坐等赤眉军自败,因此并不理会刘秀的诏书,你叫我往南,我偏往北,分遣将军攻上郡诸县,又命积弩将军冯愔、车骑将军宗歆守栒邑,自己则征兵引谷,归至大要。

邓禹不攻长安,就是竭力想避免和赤眉军正面决战,等着赤眉军自己内讧。然而不承想,赤眉军这边尚未内讧,邓禹这边却先内讧了起来。

邓禹留守栒邑的冯愔、宗歆二将,彼此不服,争权相攻。冯愔一怒之下,杀了宗歆,又怕邓禹报复,一不做,二不休,索性率部反攻邓禹,为邓禹所败。

冯愔率众西奔天水,闯入隗嚣的地盘,隗嚣逆击,破之于高平,尽获其辎重。冯愔率残部辗转于关中、凉州之间。邓禹承制遣使持节,拜隗嚣为西州大将军,得专制凉州、朔方事。

冯愔是冯异的亲弟弟,究竟该如何处置,邓禹也颇感棘手,不敢自专,遣使至洛阳,向刘秀当面请示。刘秀问使者:“冯愔最亲信谁?”使者答道:“护军黄防。”

刘秀笑道:“不必加兵,黄防必缚冯愔来降。冯愔、黄防二人穷途末路,若以兵击之,必并力迎敌,急不可下;按兵不动,则二人必不能久和,势必相图,其势然也。”遣尚书宗广持节,前往关中受降。

使者将信将疑,回报邓禹。一个多月之后,黄防果然捆绑冯愔来降,引咎谢罪,尽如刘秀所言。更始诸将王匡、胡殷等为赤眉军所迫,也先后来降邓禹。尚书宗广携诸降将东归洛阳,至河东安邑,王匡、胡殷等意图逃亡,宗广悉数斩之。冯愔至洛阳,刘秀以其兄冯异之故,赦而不诛,贬为庶民。

邓禹自从进入关中,外战不曾击败赤眉军,内讧又导致元气大伤,威望颇为受损。邓禹上书请罪,刘秀力挺,再赐诏书,重申对邓禹的无限信任。

No.2 人间闹剧

人类之所以发明钟表,就在乎渴望捕获时间,从而能更有计划地使用时间,而此举建立在这样一个基础之上,那就是——人们理所当然地相信自己还有明天。

然而赤眉军却是这样一支队伍:他们根本就不相信也不在乎是否还有明天,从他们成军之日起,基本就是脚踩西瓜皮,滑到哪里算哪里,没有任何长远的打算,也根本不考虑明天该怎么办。

同为农民起义军,赤眉军和绿林军有着很大的不同。在绿林军里面,混入了许多小地主和地方豪杰,相对而言,目光较为长远,懂得要为未来打算。绿林军在占领长安之后,多少还进行了一点政治建设。反观赤眉军,其阶级成分则纯粹得多,几乎全是由清一色的淳朴农民构成,上到皇帝刘盆子,下到百官公卿,识字的竟只有丞相徐宣一人。

赤眉军在占领长安之后,依然保持着原有的淳朴本色。而这种淳朴就表现在,他们依然把自己定位成流浪汉,定位成弱势群体,必须继续靠暴力和抗争才能在这世间活下去。他们从来都没有意识到,他们其实已经是长安乃至整个关中地区的主人。

赤眉军自成军以来,前后流浪了六年,从东到西,行程穿越了大半个中国,他们早已习惯了流浪,习惯了没有家乡、没有希望。

这是一个已经丧失了敬畏之心的集体。他们漠视着自己的生命,很自然地,也便漠视着别人的生命。他们不再敬畏任何生者,也不再敬畏任何逝者。所有的规则、所有的秩序,在他们眼中都已经不值一提。

他们曾经是苦难的受害者,如今他们成为苦难的制造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