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恭贺新年(第3/17页)

无法理解在明知国民党军已在通往湘西的路上部署了大量兵力的情况下,李德和博古为什么固执地主张中央红军沿着红六军团遭遇重创的路线继续向北。蒋介石早已经预料到中央红军试图北上与贺龙、萧克会合,国民党军的十六个师正从三面紧紧跟随着中央红军,其先头部队始终紧贴着中央红军的后卫掩护部队。同时,在中央红军北上湘西的必经之路上,国民党各路大军已部署了四道碉堡封锁线,用蒋介石的话讲叫做“请君入瓮”或者“守株待兔”。这是四条起于湘南与桂北交界处、止于湘西南腹地的防线,防线由南向西或西北方向延伸而去,因为布防过于密集,竟使四道防线的南北宽度仅有上百公里。

如果按照李德的建议,中央红军从通道直接北上,那么走不了多远,就会立即进入国民党军已经布防好的包围圈中。

红一军团工兵营的队伍里,走着一个穿着红军军装的麻子脸,凡是从他身边走过的红军官兵,都会好奇地看他一眼,往往就看得他很是不自在。这个人叫陈时骥,曾是国民党中央军薛岳部第五十九师的师长。红军官兵只要一看见他,自湘江以来的沉闷情绪就会一下子缓解不少。过去的时光令人怀念。那是在井冈山第四次反“围剿”时,红军在江西宜黄县一个叫磨罗嶂的地方与国民党军作战,红军官兵机动周旋布下一个迷魂阵,结果把国民党军的两个师全都围在了里面。杀声震撼山谷,漫山红旗飞舞——红军不但把国民党军第五十二师师长李明击成重伤,而且把国民党军第五十九师基本上全歼了。红军在俘虏中没有发现第五十九师那个脸上有麻子的师长,于是便开始搜山。红军官兵一边搜一边喊:“麻子!出来!我们看见你了!”最后军团电台队终于把装扮成伙夫的麻子脸师长抓住了。这个毕业于保定军官学校的国民党军高级军官经过教育参加了红军。红军官兵们听说在湘江时他架起桥来还挺卖力。

队伍向敌情并不严重的贵州西进,没有必要的大行李已经统统扔掉,红军官兵们走起路来轻松了许多。小红军们休息的时候开始重新玩他们在中央苏区时经常玩的游戏:大家围成一圈传子弹袋,一边传一边鼓掌,掌声停止的时候子弹袋传到了谁的手里,谁就在事先准备好的盒子里抽签,然后回答抽到的军事的或是政治的问题。若是没回答对,就得出个洋相请别人回答;要是回答对了,就会得到奖励,奖品是几粒花生米。小红军们玩的另一种游戏是“打蒋介石”:把几根木棒竖起来,然后拿一根长棍子在十几米外的地方扔过去,看谁将竖着的木棒打倒得多。重新上路的时候,小红军们唱起了歌:“白军兄弟,我们是红军,彼此都是穷苦人。你不打我,我不打你,请你老哥下决心。”

听着歌声,走在路上的王稼祥对少共国际师师长萧华说:“还是年轻好啊,不知道忧愁。”

中央红军主力部队很快越过省界进入了贵州。

一九三四年的贵州“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人无三分银”。贵州最贫苦的山民被称为“干人”,红军总司令朱德对这个称呼的解释是:“他们所有的一切完全被榨干了。”这些扶着原始的木犁在石缝中劳作的人衣不蔽体,目光呆滞,唯一的栖身之处是茅草搭盖的窝棚。贵州的财主和军阀以挥霍和奢侈著称全中国,他们囤积着大量金银、鸦片、盐巴和枪支的房屋高大华丽,如同一座座坚固的城堡,高耸的屋檐尖角弯刀一样翘向阴沉的天空。他们的军队由步枪和烟枪装备起来,对付省内的“干人”凶恶无比,对外作战的能力却十分低下——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除了盛产鸦片,贵州是中国西南部的贫穷省份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