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上行下效

皇帝拿给卫衍看的那本奏折,是民议司呈上来的密折。

关于民议司,前面曾经提过,自天熙三年四月皇帝设置以来,到如今已经整整十四年过去,经过多年来的苦心经营,民议司的势力早就遍及景朝的疆域,在“广纳民智”的同时,也充当着皇帝的耳目,与暗卫中的稽查司一明一暗相辅相成,共同成为皇帝体察民情,监察百官的利器。

这样的发展早就脱离了齐远恒当年进言的初衷,但是抱着物尽其用的皇帝自鸣得意,不明所以的群臣无法介意,知道实情的那些人,比如谢萌等人,心知他们若想安安稳稳吃饭睡觉,就得学会闭嘴。

至于卫衍,他也知道这些事,不过他没觉得这个民议司在皇帝的手掌下变得面目全非,有什么不妥,在他的心里,忠君爱民是不应该起冲突的,如果起了冲突,他也会用自己的方式来劝谏皇帝。

而皇帝多年来的所作所为,也表明除了在有关他的事上,皇帝无法保持为君者的理智,经常要做些骇人听闻的事,在其他事上,皇帝做错的时候并不多,所以对于皇帝如此滥用民议司的行为,他始终不曾多置一词。

现在他手里的这份密折,上奏了一件既关民情又涉百官的要事。

“常大人是个能吏。”这是卫衍翻完这份数百页的奏折后,说的第一句话,也是当时他心里面最真切的想法。

这位常锡年常大人官职不过是民议司辖下某府的一名小小中丞,却上了一份极有远见的奏折,不但指出了他忧心的事,还有无数具体的事实为佐证,显然是花费了不少力气才收集到的。

“朕小时候,太后经常告诫朕,上有所好,下必盛焉,朕那时候嘴里应是,心中总是不以为然。事到如今才明白,太后所言不虚,事态发展至今,朕有很大的过错。”对于此事,景骊也颇为感慨,这罪己的姿态,摆得非常端正。

“陛下不必将所有的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来。陛下又不是神仙,怎能事事都预料得到后果。”见皇帝这般痛陈己错,卫衍自是不忍,握住他的手,劝慰他道,“事到如今,陛下不如想想如何补救为好。”

常锡年的奏折上所言事关民生大计,若是处置不当,后果相当严重。

高祖当年马上得天下,平定乱世坐稳天下后居安思危,留下遗训,命子孙后代不许荒废弓马骑射,故景朝上下上至皇家子弟,下至文武群臣都有围猎的爱好。

到了皇帝这一代,除了每年的秋狩外,其他时候驾临西山猎场围猎的次数也不在少数。皇帝嗜猎,下面的官员为了讨好奉承皇帝,自然个个苦练猎技,以期君前露脸。

皇家子弟有皇家猎场可供练习,文武百官没地方练习,自然要找地方练习,久而久之,这圈起田地变耕为猎的私家猎场就越来越多。

京畿地区皇帝脚下还不是很严重,在那边远州府,圈占良田的现象已有不少。

谢萌当年的厘田,整理的是天下的赋税,但这些私家猎场的所有者并非不交赋税,而是荒废了良田。若对此种情况听之任之,不加以遏制,长此以往,官员富户们荒废田地只为嬉乐,贫苦百姓们无田可耕流离失所,国将不国,也就难以避免了。

毕竟可耕种的良田变少了,粮食的产出就会变少,粮价就会上升,百姓生存就会不易,这些都是显而易见的后果。

“既然是朕的过错,那么就由朕带头还猎为耕好了。”景骊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不过,朕打皇家猎场的主意,太后那里好交代,群臣那边肯定要吵做一团,到时候有人定会指责朕在败坏祖宗家业。”

“陛下的心天地可鉴,臣也明白。”卫衍明白,皇帝的这个方法无疑是最好的方式,严令下去固然可行,但是就效果而言,肯定没有皇帝以身作则好,自然支持他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