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 对党和政的不同意见(第2/9页)

民国十七八年之际,有一次报载河北省党部指导委员中有膺白名字,当时不解原委。后来闻知几位老同志以为膺白当然是党员,如此不必再经过入党手续。蒋先生如此容忍一个倔强的朋友,老同志如此要为他开方便之门,而膺白终不动心者,不是矫情。

膺白对当时党的组织、政治作风、政治制度,均有异议。这些异议他大概都对蒋先生陈述过。在北伐告成之后,他觉得蒋先生已经是全国数万万人共戴的领袖,不必以党自外于国民。在党有左右及地区派系之别,而在国只要为国家人民做事,可心无二用。他曾列举一个领袖的成功,国民要多少负担,民国以后袁世凯用国家多少钱,段祺瑞用国家多少钱,他当时说的数目好像是四五万万元。袁、段二人都错过了机会,没有导国家上建设之路。他劝蒋先生快准备对国民的成绩。他说之再三。依我印象,蒋先生对这类话都很倾听,不然膺白不会说而再三。蒋先生是继承中山先生的人,对中山先生有知己之感,革命党中尚有元老很多,他必须站在现有党的立场。膺白则以为清党而不改其组织,则有其短处而无其长处,失去可得之人心,错过机会是可惜的。

膺白对于国民政府下政治制度之异议:一为委员制,一为头重脚轻现象。委员制人多而不负责,结果不是被不负责任者误事,即是成就负责任者之独断,事无大小集中一人,多半是由此制度而养成的。中央政府及省政府组织复杂庞大,亲民之官——县长——愈无力亦无能。膺白主张“多级总揽制”,分层分职,而负全权全责。看后章他自拟的上海特别市组织章制,与他和国联政制专家晏纳克先生的谈话(见《感忆录》沈觐宜先生文)可以知之。早在国民政府建都南京之初,他和蒋先生讨论过改革制度如下电:

前在镇江所谈“改革制度”建议案,急需执行委员会及政治会议迭次议事录全部为参考,可否饬检一份寄沪?如系秘件,请借用数星期,即可归还也。云阳二。

电稿无月日,我记得膺白到镇江是民十六(一九二七)春夏之际,穿夹衫而去,单哔叽衫而归。他一件灰色哔叽单长衫,我不小心交洗衣作去洗,缩得甚短,未曾觉察,放在小箱内。回沪时我见他穿着不成样子的长衫,几乎失笑,他告诉我在镇江还穿着游行。他说:没有知道蒋先生有许多本家在镇江业商,这次欢迎蒋先生,蒋先生一路步行,推膺白前走,观者不知这样一个不伦不类的是何人。电中所谈当即是那时的事,后来不知有何结果。仅自上海特别市起,有非委员制之地方政府。膺白建议过省与县之间恢复府制,则后来之行政督察专员有其义而不尽同。

下面是膺白对国民党改组的建议鳞爪,见于日记:

十八年一月十二日陈果夫君来谈党之组织,拟为三月间开代表大会之备,予仍以去秋所说各节为主张,即纵面改组取二级制,横面改组取分类专门委员会制,庶几地方之流弊少,而党员分类归队,则知识可以提高,团结可以巩固。

二十年三月三十日徐佛苏君来函论时局,最后有三断案:“(一)不反对党治,但欲以党治国,必先以才治党;(二)现制度凌乱错杂,当局无论如何奋发,决无成效;(三)不先谋经济建设,决不足以剿灭‘共匪’。此断案如不决心改革,恐多则三年,少则二年,社会各方面必有群起决算之一日。”全函约三千言,均期望成功甚切者也。予故作函复之,内有“名言高论,无任敬佩,而尤以最后所列三断案,对于时局全般之观察,完全与弟相同。年来每与当局晤,必言及此,且言必尽量,言不一次。惟因缘——历史关系、环境关系——既由渐而成,亦必由渐而化,局内人之应付,当不如局外人进言之易,个中苦情,吾辈当深谅之也”等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