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兴:一朵刹那凋零的昙花(第2/4页)

什么动机?

四个字:把持朝政。

身为首席宰相,而且是刚刚为帝国建立大功的宰相,此时的裴度在朝野的威望和影响力正如日中天。在此情况下,他当然不希望有人来到相位上分享他的权力,所以才会死活不让皇甫镈和程异入相。

说白了,裴度此举纯粹是为了打压异己,其目的就是要独揽朝政。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宪宗更加确信自己提拔皇甫镈和程异的决定是正确的。即便不考虑他们的理财能力,也不考虑他们一年能进贡多少“羡余”,仅从权力制衡、防止裴度一人独大的角度来说,这项任命都是至关重要、刻不容缓的。

所以,看完裴度的奏疏后,宪宗随手就把它扔进了废纸篓。最后,皇甫镈和程异还是在朝野上下的一片反对声中进入了宰相班子。

从“宰相风波”后,宪宗对裴度的信任就荡然无存了。之所以还把裴度留在相位上,仅仅是因为当时的淄青尚未平定,朝廷在军事上还不得不倚重于他。

可尽管如此,宪宗还是没有忘记敲打裴度。

元和十三年岁末的那些日子,每逢召集宰相议事,宪宗总是当着裴度、皇甫镈、程异等人的面,说:“身为人臣,应当尽力为朝廷分忧,岂能一心交结朋党?朕一向对这种事厌恶至极,希望诸卿好自为之!”

听到这种话,皇甫镈表面诺诺,心里却不住窃笑。

因为谁都听得出来,这话是说给裴度听的。

面对天子不点名的批评,裴度坦然自若地回答:“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无论君子还是小人,都不免有各自的圈子。但是,君子是因志同道合才走到一起的,小人则向来以利益相交,因此才被称为‘朋党’。”

宪宗冷笑:“如何判断谁是君子,谁是小人?”

裴度不卑不亢地说:“圣明之君,只要观察人臣的所作所为,就能分得清清楚楚。”

其实,类似的君臣对话在宪宗一朝已经多次重演,一点也不新鲜。比如几年前的宰相李绛,就曾多次被宪宗指责为“交结朋党”。说到底,所谓“朋党”云云,往往只是个幌子而已。李绛和裴度真正遇到的麻烦不是这个,而是因为功劳太大,无形中抢了皇帝的风头。所以,就算他们没有私欲、一心为公,到头来也逃脱不了鸟尽弓藏的命运。

这就叫功高震主。

元和十四年二月,淄青平定,裴度的最后一点利用价值也就消失殆尽了。短短两个月后,宪宗便迫不及待地下了一道诏书,将裴度外放为河东节度使。

战火熄灭,烽烟散去,帝国重归一统,天下终于太平。可是,就在这样一个普天同庆、朝野欢腾的时刻,“元和中兴”的第一功臣裴度,却只能黯然离开长安,满心凄惶地踏上贬谪之路。

没有人为他送行。

只有灞桥边上绿意盎然的两行垂柳,无言地目送他远去。

人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最高贵的动物,但没有人能否认,人同时也是最多欲、最贪婪的动物。穷困潦倒的时候,人人渴望丰衣足食,丰衣足食了就想要飞黄腾达,飞黄腾达了又渴望权倾天下,权倾天下了又想要流芳百世,真的建立了流芳百世的事功之后,人又会想要什么呢?

四个字:长生不老。

宪宗李纯虽然是真龙天子,不用像普通人那样白手起家,可他对金钱、权力、成功的渴望,却丝毫不亚于普通人。他当上皇帝的时候,国库里的钱不多,小金库的钱更少,而天下的藩镇又天天跟他叫板,所以他需要用钱来发动战争,然后通过战争摆平藩镇,最后成就流芳百世的中兴大业。

如今,李纯什么都有了——既不缺钱,也巩固了权力,又建立了不世之功。接下来,他自然要考虑长命百岁的问题了。

早在元和十三年十月,李纯就喜欢上了道教的长生术,开始频频征召天下方士。皇甫镈赶紧投其所好,向天子举荐了一个叫柳泌的方士。此人自称能炼出长生不死的丹药。宪宗大喜,立刻召柳泌入京,让他住进兴唐观,专门为自己炼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