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宠乱政(第3/4页)

二张话音未落,张说旋即发出几声冷笑:“你们这两个不学无术的小人,只听过伊尹、周公之事,何尝得闻伊尹、周公之道!没错,魏元忠荣任宰相之日,臣确曾前往道贺,并勉励他以伊尹、周公为楷模,只因伊尹辅商汤,周公辅成王,皆为臣至忠,古今仰慕!陛下任用宰相,不教他效法伊尹、周公,教他效法谁?臣岂不知今日附张昌宗立可拜相,附魏元忠立致族灭!但是,臣畏惧魏元忠冤魂不灭,故不敢任意诬陷。”

“张说!”武皇歇斯底里地喊,“你这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应该和魏元忠一起被扔到监狱里!”

几天后,武曌又传唤张说,他还是那些话。武曌怒不可遏,命各宰相会同河内王武懿宗一起审理,张说仍然坚持初供。

魏元忠被诬下狱,张说因不作伪证也身陷囹圄,朝野上下顿时群情哗然。正谏大夫兼宰相朱敬则当即上疏抗辩:“元忠素称忠正,张说所坐无名,若令抵罪,失天下望。”那个曾劝武皇还政李唐的平民苏安恒也再次上书,依然是一副毫无顾忌的口吻:“陛下革命之初,人以为纳谏之主;暮年以来,人以为受佞之主。自元忠下狱,里巷恟恟,皆以为陛下委信奸宄,斥逐贤良。……窃恐人心不安,别生他变,争锋于朱雀门内,问鼎于大明殿前,陛下将何以谢之,何以御之?”(《资治通鉴》卷二〇七)

正所谓位卑未敢忘忧国,苏安恒一介平民,却敢于三番五次上书直谏,触逆龙鳞,除了个人的忠义和胆识之外,也足见长安确实是李唐的命脉所系之地。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一日也不曾忘却李唐。

二张看到苏安恒的奏书时,不禁勃然大怒。一个小老百姓,居然也敢用这种口气跟皇帝说话,还说什么“争锋于朱雀门内,问鼎于大明殿前”,这不是公然煽动百姓造反吗?二张随即力劝武皇诛杀苏安恒,幸得朱敬则和凤阁舍人桓彦范等人力保,苏安恒才免于一死。

这年九月,闹得沸沸扬扬的魏元忠案终于尘埃落定。武曌颁下一道敕令,将魏元忠贬为高要(今广东高要市)县尉,将张说流放岭南。

这个结果当然令二张很不满意。

他们的目标是要一举置魏元忠于死地,如今只不过是贬官,日后一旦复出,岂不是要找他们算账?

数日后,魏元忠启程前往贬所,东宫官员崔贞慎等八人在郊外为他饯行。二张抓住最后的时机,再次诬告崔贞慎等人与魏元忠同谋造反。武曌命监察御史马怀素审理此案,特意交待说:“此案证据确凿,随便审一下,马上结案上报。”马怀素审问之后,认为查无实据。武曌大怒:“你是不是想包庇谋反之人?”马怀素面不改色地说:“臣不敢包庇谋反者。但是魏元忠以宰相身份贬官,几个同僚出于旧情为他饯行,若说这就是谋反,臣不敢定案。陛下手操生杀之柄,欲加之罪,大可圣衷独断;若命臣审理,臣不敢不据实奏报!”

武曌真的没有料到,一个魏元忠的案子,竟然让朝野上下如此同仇敌忾,把矛头全部对准了她宠爱的人,并且还隐隐指向了她。

其实武曌并不是没有办法对付这些不听话的朝臣,她只须再起用一两个酷吏似的人物,就足以让这些人全部钳口了。但问题在于,今日的女皇已经没有那份心力,也没有那份狠劲在朝堂上重新掀起一场血雨腥风了。更何况当初是为了篡唐称帝,巩固政权,因而不得不杀戮立威,可如今不过是两个小情人在耍脾气,实在没必要大动干戈。武曌固然是宠着他们,但她并不希望因此把自己摆在大多数朝臣的对立面上。

最后,案子不了了之,除了魏元忠与张说被贬谪流放之外,其他人一概不予追究。

魏元忠一案虽然就此了结,没有给朝廷带来更大的危害,最后也没有牵连到太子李显,但却导致了一个所有人都意料不到的结果——这年十月,武曌突然带着文武百官离开长安,又回到了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