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吃仙丹的叛军头头(第4/4页)

李靖所部率先攻至丹阳城下,辅公祏怯战,放弃丹阳,率数万人马向东逃窜,准备投奔左游仙驻守的会稽。其时李世勣的军队也已赶到,在后面紧追不舍。当辅公祏仓惶逃至句容时,数万大军已经相继逃散,最后只剩下五百余人。

三月下旬的一个夜晚,失魂落魄的辅公祏带着残部逃到常州,部将吴骚等人在馆驿里密谋,准备逮捕他投降唐军。生性多疑的辅公祏察觉,于是连夜抛弃妻儿,只带着数十名亲兵再度逃窜。一行人逃到武康(今浙江德清县西)时,遭当地流民袭击,辅公祏被生擒,旋即押赴丹阳斩首。唐军分兵搜捕辅公祏的残余党羽,随后全部诛杀。

至此,江南彻底平定。李唐王朝“北自淮,东包江,度岭而南,尽统之”(《新唐书?河间王孝恭传》)。稍后,朝廷撤销行台,改称大都督府,李孝恭以平定帝国半壁之功,被擢升为扬州大都督,李靖为都督府长史。李渊在人前人后不住地夸奖李靖:“李靖真是萧铣和辅公祏的克星啊!”

就在江南这最后一波叛乱平定前夕,河北怀戎(今河北怀来县)自称燕王的高开道就已先于辅公祏走向灭亡了。

从背后向高开道捅刀子的人,是他最信任的义子——侍卫队长张金树。

武德七年二月的一天,张金树发动兵变,包围了高开道的府邸。高开道自知在劫难逃,就把妻妾和子女全都召集起来,和他们一起饮酒,甚至还命乐工奏乐助兴。这凄凉的绝命酒整整喝了一夜。等到案上杯盘狼藉、人人酩酊大醉的时候,东方的天空也已渐露曙色。高开道手里拿着一根绳子,摇摇晃晃地在大堂里走了一圈,把妻妾子女挨个勒死,然后就上吊自杀。

当天早晨,张金树命令部队全城戒严,并把高开道的其他义子全部砍杀,然后砍下高开道的头颅,遣使向唐朝投降。

二月二十日,李渊的受降诏书和任命状迅速抵达怀戎。

几天前还无人知晓的毛头小子张金树,就在这天摇身一变,成了大唐帝国的北燕州都督。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

从来只有新人笑,有谁听见旧人哭?

旧人不哭。

因为旧人已经成了尸骨。

累累尸骨堆成阶梯,造就了新人脱颖而出的高度。

人皆如此,王朝何独不然?

自从隋大业七年(公元611年)邹平人王薄在齐鲁大地唱响那一支振聋发聩的《无向辽东浪死歌》,到唐武德七年(公元624年)高开道和辅公祏等人的相继覆灭,一个历时十三年的天崩地裂、血雨腥风的时代终于划上了句号。

回首来时路,人们不禁要问,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

我们只能说——

这是一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时代。

这是一个一切皆有可能的时代。

天堂和地狱只在一念之间。贵贱、穷通、生死、荣辱、成败、利钝、得失、福祸……这些貌似矛盾对立的两极事物,往往在某些阴差阳错的瞬间相互易位,迅捷如同闪电。而你在如烟过眼的短暂一生中,能见证什么叫做星移物换、沧海桑田;你也能在某个刀光闪过的短暂一秒中,见证什么叫做人生如梦、刹那永恒。

这是一个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的时代。

这是一个一切皆具宿命的时代。

历史的大棋盘乍一看风起云涌、龙盘虎踞,可就在你不经意的转身与回眸之间,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你只能遗憾,为什么不能让一切从头再来?

当命运的弈局开场时精彩无比,你自以为手段精妙,纵然走不出吞吐天下的乾坤步,至少搏一个逍遥一方的玲珑局。可你却英雄气短,一步走来一寸灰,到最后你也许会伤感,为什么没有人在一开始就告诉你——小心,落子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