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围

衡阳更加危险,但解围的办法却越来越少。

当初薛岳要决战长沙时,他的幕僚长就曾建议决战衡阳,而副参谋总长白崇禧则提出决战广西,但薛岳一一摇头,后者更是惹得他破口大骂:“我才不到广西去给人家看大门呢,可恶!”

等到第十军守住衡阳,可以“决战衡阳”了,老虎仔却已失去了那份功力。

无论决战在哪里,都不能忘记一个基本前提:战斗力。

没有战斗力,奢谈任何战略战术都是毫无意义的。过去,薛岳之所以能创造万家岭大捷、第三次长沙会战这样的经典战例,缘于他手中掌握优势兵力,具有相当战斗力的兵团随手可得。

如今,它们都去了滇西,或者缅甸。

在罗斯福和丘吉尔那里,欧洲是第一战场,北非是第二战场,缅甸是第三战场,为此哪怕牺牲中国战场也在所不惜,史迪威更是恨不得把中国国内的军队全都召到印度,以完成他的复仇之旅。

这是立场与利益的差别,当然,其中还有偏见和短视。

冈村宁次在北方发动“一号作战”后,国内战场如此紧张,史迪威却仍要求继续增加远征军的数量。

国内都要失火了,再往外抽兵自然困难,蒋介石很踌躇。

史迪威可不管这些,你不肯出兵,好,我削减你的援华物资。

美国援华物资本来就不多,每月才两万吨,史迪威发了这么一句话,物资因此都快给减没了。

怎么,还不肯动?

行,下一步就砍贷款、砍云南部队的补给,看你还敢不敢不听我的话。

其时,美国的援助固然不多,但没了那一点点贷款和物资,整个西南后方的经济就要崩溃了。两害相权取其轻,蒋介石只能对史迪威有求必应,结果在“一号作战”逐渐深入的当口,又有两个集团军,共约十六个主力师被抽去云南,这样一来,国内战场的机动兵力特别是优势兵力就少得可怜了。

当河南、长沙相继失陷,史迪威不但不予以有力支援,反而认为蒋介石是故意保存实力,在各种场合都暗示要他交出手中的所有军权。

蒋介石遇到了他一生中最为困难的时期之一,私下里颇有山穷水尽之感,乃至“为之攀挹于怀者久之”。

不过,他毕竟不是一般之人,关键时候,再次显示出了“士不可不弘毅”中的那个“毅”字。

你们不是说我保存实力吗?我不靠上下两片嘴跟你们争,我用拳头,或者说,打一场斯大林格勒式的战争给你们看看。

然而中国战场,哪有斯大林格勒的影子?

说石碑是“中国的斯大林格勒”,不过是蒋介石个人的冠名,美国人并不这么认为,觉得那只是一场小仗而已。

只能看衡阳了,这是最后的机会。

方先觉把杂役兵也派上了一线

两次衡阳保卫战的胜利,让蒋介石从中看到了曙光,这绝不是小仗,连日本人都称第十军为“勇敢的重庆军”,你可以想想脸上有多光彩。

然而很快,蒋介石就意识到了第十军所处的险境。

7月18日,日军第二次总攻还未结束,方先觉已不得不动员佐级以上军官和杂役兵参加一线作战。

蒋介石长年征战,深知部队长不到万不得已,是轻易不会做出这一举措的,所以他听到后很是心惊(“不料伤亡之大以至于此也”)。

可是,即使到这种境地,第十军也决不能撤出衡阳,否则那个已被罗斯福授予四星上将的史迪威又有话说了:这不还是想保存实力吗?

蒋介石知道,某种程度上,方先觉是在用自己的牺牲为他解围,可是自己却陷入了围城之中,这让蒋介石对方先觉和第十军产生了一种极为特殊的情感。

他在电报中对方先觉不称某某,或某军长,而是“弟”,他希望方弟弟能帮他撑到底,继续在衡阳固守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