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勇到铁石(第2/4页)

这时候看的就是一支部队的功底。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张自忠训练出来的军人,都是身上被“扒”掉过好几层皮的,普通的挨冻受伤,对于他们来说,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张自忠亲自在身后督师。

天空飘起了霏霏细雨,更增寒意,然而这个人的心里却是热的。

雨,并不完全代表着诗意,有时它也会给前行制造各种各样的困难。比如,骏马会因为泥泞路滑而摔倒,雄鹰,也可能因为方向不清而迷失。

只有穿越,顽强地穿越,才能看到远处的风景。

那里,是无边旷野,是辽阔天空,是供勇士奔驰和飞翔的天与地。

拯救自己,也是在重塑生命。

张自忠自信他还能赢,不断地赢,因为他心中没有惧怕,有的只是超越任何私心杂念的力量。

但是当随军记者要张自忠预测一下,与板垣一战究竟胜败如何时,他还是变得谨慎起来。

板垣实力强劲,不容小觑,此战成败其实并无确定把握,不过我将全力而为,以求良心之所安。

果然,59军在登上沂河东岸后,行情开始还不错,连克日军多处阵地,但板垣何等样人,他马上反应过来,并且察觉出张自忠的意图。

板垣立即从正面抽出兵力,转而向侧翼反扑。59军虽然上了岸,却站不住脚,几个回合之后,便只好退回沂河西岸。

日军趁势追过沂河,眼见得形势不仅未有缓解,反而还急转直下。

一渡沂河的失败,令张自忠十分震怒和吃惊。

他撤掉了一个对此负有责任的旅长,同时调上预备队进行猛力反击。

两军以西岸的刘家湖村为中心进行鏖战,双方各自据守村庄的一半,隔着水塘射击,仅一天一夜之后,水塘周围便死尸累叠。

经过三天血战,59军损失很大,两师的营长伤亡近半,连排长则全部易人。徐祖贻坐镇临沂,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打电话向李宗仁请示,准备让59军暂时下去休整一下。

然而此时正是战至酣处的时候,张自忠哪里肯退。

我伤亡大,板垣伤亡也不会小,双方都在咬牙苦撑,胜利的关键,就决定于谁能撑到最后五分钟。

请再给我一天一夜的时间,我要倾全力给板垣以致命一击,如果不获成功,再遵令撤退不迟。

李宗仁复电:同意。

张自忠颁下命令,所有主官一律靠前督战,所有山野炮和重迫击炮推至第一线,在规定时间内,必须将所有炮弹,一颗不少地送给板垣尝尝鲜。

他一改几天前对记者的谨慎态度,严令参战的几位战将:此次攻击战,许胜不许败,否则军法无情。

这是与板垣决一胜负的最后机会,所以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3月16日夜,临沂大地忽然地动山摇。

在数不清的弹雨之中,张自忠集聚全力,霍地一拳向板垣的小肚皮击了过去。

临沂之役进入了最高潮。

张自忠动作之猛之快,完全出乎板垣意料之外,以致过河部队猝不及防,自家火炮全部失去效用。

经过一夜苦战,到凌晨时分,板垣师团的过河部队终于抵挡不住,包括刘家湖在内的西岸所有日军主阵地皆被攻破。据日军俘虏交代,他们自登上沂河西岸后,已经五天没有吃上一口饱饭了,可知张自忠所说的“双方都在咬牙苦撑最后五分钟”并非虚言。

战后清点,板垣师团仅在刘家湖就遗尸接近两百具。以往日军作战,想着法都得把他们的尸首带走,即使一时拖不走,仓促之间也会从死者身上弄个细零碎回去,比如一根手指,一只耳朵之类,回国后交给其亲属——也不知道这些日本人怎么想的,血淋淋的,有什么可看?

这次却是例外,由于张自忠出击极为迅速果断,日军根本没时间干这些活,剩余人马就自顾自地逃到对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