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大幕为谁开(第2/10页)

随着维新派掀起的“小说界革命”浪潮,由于当时把小说和戏剧归为同一文类,所谓“传奇,小说之一种也”,-时间涌现了许多具有新思想、新内容的新剧作,戏曲界也大演时事戏、时装戏。至1907年春柳社成立于日本,并演出《茶花女》、《黑奴吁天录》等,再次掀起新剧演出高潮,遂使中国话剧初现雏形。其后,春阳社、进化团等组织推波助澜,使“文明新戏”演遍大江南北,一种与中国传统戏曲截然不同的戏剧开始在这片土地上扎根了。

现代话剧的成长道路异常曲折。它源于学生演剧、宗教演出,从海外搬到国内,再借革命风云遍地播种。当辛亥革命过后,文明新戏已能独立行走,不仅有1914年的“甲寅中兴”,更重要的是造就了第一批中国话剧的作者、演员和观众。学术界一般都对新文化运动之前的文明戏给予严厉批判,认为它“畸形”、“堕落”,但也应该认识到问题的另一面,即这也是早期话剧试图“民族化”的第一步尝试。戏剧的“下流”首先决定于观众的“下流”。面对几百年旧戏传统所培养起来的中国观众,又失去了革命性煽动的刺激,让“文明新戏”如何生存呢?只能是先“投其所好”,上演第一,争取观众第一,营业运转第一。廉价的叫好声中,中国观众毕竟接受了这种不带歌舞的对话体戏剧,接受了穿时装说白话,接受了男女合演,接受了写实布景。只要接受了,扎根了,那么今后的问题就不是“要不要”的存亡问题,而是“好不好”的改进问题了。

在这样的背景下,1917年开始的新文化运动才底气十足地对中国旧戏发动了总攻。在攻击中尽管分为“改良”和“推翻”两派,但总的结论是,必须引进和创造“西洋派”的戏剧。胡适说:“赶紧翻译西洋的文学名著做我们的模范。”周作人说:“建设一面,也只有兴行欧洲式的新戏一法。”于是,从1917年至1924年,据不完全统计,出版翻译剧本达170余部,涉及近20个国家的70多位剧作家。其中1919年至1924年全国28种报刊共发表翻译剧本81部,涉及46位作家。宋春舫在《世界新剧谭》一文中,评价了30多位近代欧美戏剧家,又根据胡适提议,于1918年在《新青年》上发表《近世名戏百种》,涉及13个国家58位作者。中国人开始熟悉了莎士比亚、易卜生、萧伯纳、泰戈尔、王尔德、高尔斯华绥、斯特林堡、梅特林克、霍普特曼、契诃夫、安特莱夫、果戈理、托尔斯泰、席勒、莫里哀……从现实主义、浪漫主义到象征派、未来派、唯美派、表现派等所组成的西方戏剧的最华丽阵容。

然而就在摧毁旧戏、建设新戏的凯歌声中,《华伦夫人之职业》演出失败了。失败的原因在于不重视“民众”。《华》剧虽然已把剧情改为中国的故事,但在剧本结构和语言上基本采用“直译”。那种开门而不见山的倒叙体,那远离中国人心理的交流对话方式以及没头没脑不三不四的语言,实在让中国“民众”是可忍孰不可忍。难道中国话剧的进军会卡在这么一个不大不小的关口上吗?时代呼唤着中国“民众戏剧”的问世。

1921年3月,民众戏剧社成立了。

这个“五四”之后第一个新剧组织的倡议者就是汪优游。他总结《华》剧演出失败的教训说:

我们借演剧的方法去实行通俗教育,本是要去开通那班“俗人”的啊,如果演那种太高的戏,把“俗人”通统赶跑了,只留下几位“高人”在剧场里拍巴掌“绷场面”,这是何苦来?

汪优游决定:“以后的方针——我们演剧不能绝对的去迎合社会心理,也不能绝对的去求知识阶级看了适意。”应该“拿极浅近的新思想,混合入极有趣味的情节里面,编成功叫大家要看的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