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3章 制衡(第3/4页)

“邈佶烈,你什么时候来了,站在外面作甚,快些进来!”里屋突然传出一个柔弱的声音,原来不知什么时候李存勖醒过来了,他看到李嗣源站在外间,便低声召唤。李嗣源赶忙拭去眼角的泪水,挤出笑容上前道:“臣下方才见大王睡着了,本欲待会再来觐见的,没想到却惊扰了,罪过罪过!”

李存勖见到重臣进得屋来,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李嗣源赶忙抢上一步,按住主上道:“万万不可,您伤势尚未痊愈,若是迸裂创口,只怕又有反复!”

李存勖拗不过李嗣源,只得重新躺下,摇头叹道:“回来之后,在这榻上也躺了不少时日了,可还是这般躺在榻上,动弹不得,不但没有好转,反倒觉得一日不如一日了。邈佶烈,某这次只怕是不成了!”

李嗣源见状,赶忙劝慰道:“大王千万别这么说,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更不要说这等重创,您只需在宫中静养,外间事务自有我等处置,绝出不了差错!”

李存勖却好似未曾听到李嗣源的劝慰一般,自言自语道:“我沙陀男儿,本就是草原上的雄鹰,死于战阵之上倒也是寻常之事。只是先王所遗三矢,所成者只有其二,尚有梁贼未灭,我即位以来,身先士卒,好不容易才有了这番局面,可现在……”李存勖说到这里,平日里坚毅无情的眸子里也泪光闪动,却是英雄走到了末路。李嗣源见状,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屋中一时间静寂起来。

过了半盏茶功夫,李存勖突然沉声问道:“邈佶烈,去晋阳请张公的使者去几天了?”

李嗣源微微一愣,看到李存勖的双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清明坚毅,赶忙低声道:“已经去十四日了。”李存勖口中提到的张公便是河东监军使张承业,此人本为前唐内供奉官,由于多次前往河东李克用军中宣旨,后来便留在河东军中担任监军。此人虽为宦官,但却并无唐末时宦官的贪婪、凶险的恶行,为人刚直,对李克用竭忠尽智,李克用对其也十分信重,天复三年时,昭宗下诏书于天下各镇,令尽诛杀监军之宦官。李克用便将其隐匿于斛律寺中,斩他罪囚以代之。李克用去世之后,张承业亲扶李存勖即位,其功在文臣之中几为第一,李存勖也对其十分敬重信任,连年出兵在外,根本之地晋阳便由其镇守,口中提到张承业时也呼其为张公而不直呼其名。此次他受炮伤极重,回到魏州后便立刻暗中遣人将张承业招来,以备不测。

“嗯,信使一路换马不换人,到晋阳约需五日,算上处置西都的时日,也就是这一两天就到了!”李存勖叹了口气,脸上现出一丝焦虑,经过多年在生死间的历练,他此时对自身状况已经有了一种超自然的感觉,所以他才毫不犹豫将这个最值得信重的忠臣调到自己身旁,毕竟作为一个不完整的男人,张承业篡夺王位的可能性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正当此时,外间传来婢女的通报声:“禀告大王,张特进已至,在门外待诏!”

李存勖闻张承业已至,不由得喜动颜色,急声道:“速请张公入室!”

片刻之后,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间一条紫衣汉子,那汉子体型魁梧,纀头下两鬓斑白,颔下光滑,容貌甚伟,正是河东监军,权知军府事张承业,其进得内室,看到躺在榻上的李存勖,哭拜于地道:“仆受先王之托,誓为国家除汴贼,不意大业未成,而大王如此,百年之后,仆何颜于地下复见大王!”说到这里,张承业已经语不成声,伏地痛哭不止。

李存勖见张承业如此,也不禁两眼通红,强从榻上起身扶起张承业道:“七哥(张承业家中行七,李存勖以兄长事其,故称其为七哥)不必如此,吾今日招汝来,所为有二事:其一,梁贼新得火器,威力甚大,吾辈当有所备之;其二我身负重创,只恐时日不长,后继者何人须得有备。七哥乃先父托孤之臣,不知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