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三章 心难安(第2/3页)

曾国藩愈想愈不好受,最后禁不住潸然泪下。他感到奇怪,这样一桩原本他觉得有如惊雷的消息,现在真的来到了,为什么给自己带来的冲击,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强烈,虽然伤感占了七八分?

但是隐隐的还有一种感觉,似乎长松一口气的感觉,甚至还有两三分欣喜。

这是为何?

曾国藩并不明白自己心中的想法,尽管他知道汉贼很快就会兵指南昌,但他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惶恐,只是静静的坐在那……

第二天一大早,曾纪泽来到父亲房里请安,曾家已经从湖南搬了出来。见父亲如同往日一样,端坐在书案前,临摹刘石庵的《清爱堂贴》。在曾纪泽看来,父亲写的字足可以自成一家,不必再学别人的字了。看着父亲头上渗出一层细细汗珠,一向对父亲崇拜至极的曾纪泽,此时更增添一番敬意。

“父亲大人安好!”

曾纪泽重复着每天早上的现话。

“起来多久了?”

曾国藩问,头没抬,手仍在写。

“有半个时辰了。”

曾纪泽恭敬地回答。

“今天散步到了哪些地方?”曾国藩规定儿子早晨起床后要到户外去散步,晚饭后也要走一千步。

“今天没有走多远,就在西门外边转了转。”

“昨夜从江宁又来了一封信。”

曾国藩笔仍未停。

“信上说了些什么?汉贼是不是遭受重创?”

曾纪泽急切地问,虽说才不过十八岁,可是他很清楚,只有汉贼于江宁遭受重创,江西才能保住,以备将来。

“江宁已被汉下攻下了。”

曾国藩边说边用力写了一横,脸色平静得如同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汉贼打下了江宁!这怎么可能?”

曾纪泽简直不敢相信,随即他就觉得这个语气不对头,对父亲的话还能怀疑吗?父亲常常教导自己,为人要诚敬,要勤奋,诚敬从不打诳语做起,勤奋从不晏起床做起。父亲难道还会打诳语吗?何况这样大的事情!

曾纪泽惊恐的喊起来:

“江宁打下了,那,那南昌怎么办?”

“纪则!”

儿子的失态让曾国藩眉头一皱,威严地斥责道。

“大喊大闹,成何体统!”

“是!”

曾纪泽意识到自己的不应该。父亲常说举止要厚重,怎么又忘记了!

“你去告诉杨国栋、彭寿颐等人,我在这里等他们。”

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南昌全城都知道江宁已攻下了,一时间整个南昌城,准确的来说是那些从湖南、湖北等地逃来至此的士绅们,无不是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他们都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大清国完了。

至少在很大程度上来说,现在随着长毛的覆灭,那么下一步,汉贼自然会统一江南,然后挥理由北伐,且不问北伐如何,但是他们,身处南昌的他们,自然是难逃一劫,毕竟,朱逆欲统一江南,必定会夺取南昌,夺取江西,到时候,他们可不就是死路一条。尤其是在过去的几年里,他们中的许多人更是写文章辱骂朱宜锋,现在,现在报应来了!

过去他们还写着朱宜锋是攀龙附凤的攀附朱洪武,而现在他们更害怕朱宜锋是朱洪武之后,那朱洪武杀人可从不手软,他的儿子杀起人来,更是诛过十族!

在南昌城内的士绅如丧考妣的惶恐不安时,于南昌城内的巡抚衙门中,同样是气氛凝重,幕僚们无不是神情凝重,唉声叹气。曾国藩的签押房内更是不时的传出叹息声。

相比于他人,曾国藩始终以素日一贯的凝重、从容的态度接待,只是脸上增添了一丝淡淡的忧意。

“朱贼夺取江宁之后,必定会进取江苏全省,攻取浙江,以取得江南税赋,如此一来,大人应该还有时间……”

在杨国栋说着这句话的时候,曾国藩只是静静的听着,他不明的看着桌面上一个合起的纸张,那纸上是临下的一首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