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当如何(第2/3页)

那所谓的“官绅一体”,表面上看似“为民”,实际上不过只是为了压榨汉民以恩养旗人罢了,至于所谓之“德政”,更是荒唐至极。除去少数只知迎奉者,又岂会有任何知其本意的读书人言道其为“德政”。

“何为正统?何为正朔?季高、润芝,你们皆是当世之贤,还请教我?”

又一次,朱宜锋再次反问道,而他的反问却让胡林翼与左宗棠的两人的心情如同海水落潮似地正在一寸一寸地向下跌落。而心神恍惚的左宗棠更是拿起茶杯喝起茶,不留意时茶叶进了口中,他便于口里慢慢嚼着,这茶相比于过去却是极为苦涩,没有一丝茶香。

“如今满人的江山已经百孔千疮,腐烂朽败,而今正值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之时,满清却一意持续施以民族压制,任由东南海上之威胁,而不思变革,无意进取。”

虽说对于这“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并不甚至了解,但因为他们两人都曾与林则徐相识的关系,或多或少对西洋有那么些许了解,深知西洋坚船炮利之危,只当其所指“千年未有之大变局”是指西洋威胁。

瞧着沉默不语的两人,心知他们两人已经心神浮动的朱宜锋,亦深知两人与这个时代的人们一般对西洋并没有清醒认识的他,话锋又是一转。

“两位仁兄身受清廷恩泽,或许看不出这点,而许多人是看得很清楚的;也或许诸人早已看出,但要知其不可而为之,竭尽全力扶起将倾的大厦。可是,许多人是宁愿看着它倒塌的。这便是知之者不少、和之者少的缘故。”

“朱大都督,鄙人倒要请教。”

胡林翼强打起精神问道。

“鄙人幼读先贤之书,明白知其不可而为之乃圣人所肯定的血性,即使所为不成,亦是值得赞许的。鄙人的这种血性会不会得到后人的赞许呢?还有,既然这江山已百孔千疮,值此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之时,难道吾辈不更应该匡护朝廷?以应对这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吗?”

胡林翼的反问,让朱宜锋淡淡一笑。

“知其不可而为之,圣人虽肯定过,但并非就是至理名言,这种血性也并非就一定会受到后人的赞许。比如忠桀纣之君,复暴秦之国,为人臣者,虽具血性,亦大不可取。至于这千年未有之大变局,若是我汉家朝廷,吾辈必将全力剿平乱逆,以匡扶天下太平,然今日之朝廷又岂是我汉家之朝?与其而言,只要能唯持其一家一姓之天下,又岂在乎我汉家之江山百姓?届时他国侵入之时,割以土地、许以赔款,量中华之物力结友邦之欢心既可,至于江山社稷又岂为其所考虑……”

“这……”

左宗棠又反问道。

“这怎么可能?这江山毕竟是……”

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他突然止住了口,十几年前,不是已割地赔款了吗?

“那尔起兵又是为何?”

“鄙人起兵,所为者绝非个人之富贵,而是为推翻满虏,于我神州大地上重建尧之都,舜之壤,禹之封,我相信也正是许多有识之士所期待的,我中华沉沦异族已两百余载,百姓苦其役久矣,现在正是我等汉家大好男儿建功立业之时,还请两位仁兄切勿自误。”

朱宜锋的这番话,让左宗棠的眉头微蹙之时,心底却又掀起一阵浪滔之来,其实并非只是朱宜锋的这番话的本身让他心情无法平静,而是那句“许多有识之士所期待的”。实际上他对这话也不感到新鲜了,满清以异族而主中国,两百余年来一直是中国文人士大夫挥之不去的心理阴影。

甚至就是许多汉家高官亦传闻于清宫内曾设有专谕满族官员的御碑,“大略谓本朝君临汉土,汉人虽悉为臣仆,然究非同族。今虽用汉人为大臣,然不过用以羁縻之而已。我子孙须时时省记此意,不可轻授汉人以大权,但可使供奔走之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