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4/17页)

凯利之所以选择富乐绅做玩伴,是因为这位大个子海滩伴游少爷会唱岛上那种奇异的假声歌曲,他们两人合唱起来真是一对天才,因为凯利也有一副出色的男中音嗓子。他还十分擅长演奏滑音,这是夏威夷人特有的一种吉他弹奏技巧,几根琴弦发出特别的音调,既有拨弦,也有扫弦。很多人都认为凯利的滑音演奏可以称得上是群岛音乐的代表。他心血来潮的时候,便会给自己的音乐赋予一种急不可耐的甜美劲儿,这是其他人都做不到的。那些旋律轻快、战栗,仿佛岛上的一只鸟儿,但是和弦却不慌不忙,仿佛浪花的拍击。海滩伴游少爷们一闲下来就会喊道:“凯利兄弟,弹个滑音什么的吧。”凯利就是他们的游吟诗人,但他很少为游客们演奏。“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豪类身上,”他不乐意地说,“他们听不懂滑音。”

凯利和富乐绅所喜爱的另一种消遣形式是樱花牌,这是一种荒唐的日本纸牌游戏,用装在木头盒子里的黑色纸牌来玩,盒盖上有一朵樱花图案。任何一位海滩伴游少爷,只要能挤出点钱来买一盒新的樱花牌,就会被尊为当天的英雄。在炎热、漫长的一天,这伙人坐在椰子树的树冠下,玩着这个傻乎乎的游戏。其他人不许参与,不会玩樱花牌就算不上海滩伴游少爷。当然他还得会说那种下流的混杂土语,就像有一天下午,凯利在街角的药店里买棋盘牛排时砍价用的语言一样。

“我说,太高价,这种肉五十美分。”他说。

“凯利兄弟,你那说的什么肉?”富乐绅随意地问。

“你啥毛病,笨球?你这阿卡玛伊【10】,好太多的,达基尼【11】,达基尼。”凯利低声嘟囔着,右手加上一个砍肉的动作,“达基尼,切切。”

“哦!”富乐绅唱歌似的发出高高的、结尾往下掉的哭音,好像刚刚听明白似的,“你说,达基尼,达基尼?对,伙计,开价是高。五十美分,他妈的,塔卡伊【12】。”随即两人便谈起别的、同样重要的话题。

凯利与美国姑娘们混熟了之后,他便为她们感到难过。她们无一例外地承认自己跟豪类丈夫的生活是多么痛苦,男人们对她们不感兴趣,性生活也了无生趣。这最后的一点总是让凯利感到吃惊,因为姑娘们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满脑子除了做爱之外几乎什么也不想。如果世界上还有比这些乘坐“冒纳罗亚”号来到夏威夷的太太更擅长性事的女人,凯利认为那就只有真正的老虎了。有一天他对富乐绅说:“为什么有些太太比咱们这儿的太太厉害呢?你说那些豪类男人都是怎么了?”

1947年,他终于弄懂了一部分原因——富乐绅娶了一个刚离婚的女人,那姑娘很有钱,给他买了一辆雪佛兰敞篷两用车,只要他们待在夏威夷,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但是三个月之后,两个人在纽约吵得天翻地覆。富乐绅一个人回来,在海滩上重操旧业。一天没什么事的时候,他对同伴们说:“那些太太达基尼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在这儿的冲浪板上她们很放松,在床上像疯了一样,什么也不在乎。在这里,我把我的太太扔到老爷车上,我们去喝奥克拉豪。”他操纵着想象中的方向盘,“我们玩得很痛快。”

“后来怎么啦?”凯利问。

“我告诉你,凯利兄弟,”富乐绅拖着长腔说,“她带我去纽约,她不喜欢我穿的衣服,也不喜欢我说的话,还有其他东西。我无论做什么该死的事她都不喜欢。老是跟我过不去。下午再也不跟我上床——下午上床最美了。然后她告诉我:‘富乐绅,你得上夜校,学学豪类说话,别再说卡纳卡话。’我说:‘去死吧。我要搭飞机回夏威夷了。’她对我说:‘你哪儿来的钱?’我告诉她:‘我从你这儿搞了七百美元。’她说:‘你这脏东西,你这头肮脏的山猪!’后来我对她说的话,我就不必再说一遍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