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2/18页)

除了正在走下坡绝不回头的“贝基阿姨”,其他人都赶回来迎接我们。我们看着骆驼那消瘦的棕色身影在岩石上沉重地踏着步子,突然大笑起来。能跟蜜拉、斜眼马福隆、那对苦命鸳鸯,还有爱打架的老骆驼重新相聚在一处,我陷入了狂喜之中。

我放下蜜拉时,艾伦跑过来像拥抱大学室友那样拥抱她,两个女孩之间情真意切,因为对于艾伦来说,蜜拉穿着她给的衣服、梳着她教的发式,嘴里说的几句英语也是从她那里学来的;显然蜜拉很愿意跟美国姑娘再次相见。

但是马福隆用充满宿命意味的语气说:“你不应该这样做,蜜拉。你父亲会杀了你。”

令我们吃惊的是,蜜拉答道:“是他叫我来的。”

“什么?”

“当然,我告诉他,‘我要和米勒去大夏。’他说,‘为什么不去?’”

“你的意思是说祖菲卡……”

“他没有生任何人的气。”蜜拉安慰我们,对于我们没看出这一点,她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他把我推倒在地上了,”艾伦抗议道,“他还冲我的脸上吐痰。”

蜜拉再次拥抱了她的朋友。“他必须那样做,艾伦。其他人都看着、等着呢——整个驼队的人。”

“他几乎把我杀死了。”史迪格里茨补充道,揉着自己的脖子。

蜜拉的表情几乎称得上傲慢,她看着德国人,自豪地问道:“如果我父亲真的生气了,你认为他的匕首会刺不中你吗?他的自尊心要求他必须对你做点什么,医生。但是他并不生气。这都是逢场作戏……做给其他人看的。”

我抓住了蜜拉的肩膀,摇晃着她:“你说的是真的?”

她嬉笑着挣脱了我。“米勒!我父亲刚刚跟我告别时还在笑呢。他告诉我,‘告诉那个见鬼的德国人,他打架是一把好手。’他还给你带来了这个,史迪格里茨医生。”从粉色上衣的口袋里,她掏出了祖菲卡打架时用的大马士革匕首。她郑重地把匕首交给德国人,说道:“这是他给你的结婚礼物。我父亲说,‘这会让妻子想起她丈夫曾经为她战斗……用匕首战斗。’”

然后,她把我拉到一边,温柔地解释道:“你走的时候,米勒,我父亲到我们的帐篷里去,扑倒在毯子上。他一遍又一遍地说着,‘他就像我的儿子一样。他就是我的儿子。我怎么能打他?’在卡比尔有一阵子我觉得他希望会有奇迹发生,你会跟我们在一起帮助他经营驼队。”我们之间出现了几秒钟紧张的沉默,但是被她突然发出的尖叫打破了,“贝基跑了!”

那头自作主张的老骆驼在栈道的一侧发现了一片它爱吃的青草,吃过之后继续朝着新的方向径直走去,而不顾前面是危险的岩石地带。什么也拦不住她,这头笨笨的畜生会一直向前走去,直到毁了自己,除非有人逗着它回到栈道上来。据那些最了解这些牲口的人说,骆驼是动物中最笨的一种,而“贝基阿姨”身体力行地证明了这个说法绝对没错,但是它被蜜拉拦住。蜜拉赶在这头步履沉重的牲口后面,大声呵斥它,看到这个倔强的小个子游牧姑娘追赶着这头巨大的骆驼,大家都大笑起来,她在岩石堆里疾步奔跑,直到赶上“贝基阿姨”,引着它回到安全的地方。

我们这支狼狈不堪的队伍现在正需要这个调调。顾不上考虑自己的行为,也顾不上考虑这样做的后果,我抓起艾伦的手,像个学校男生一样逗着她。“艾伦和她的男人们!”我唱歌似的说道,上下挥舞着她的手,“她想要抛弃世界,于是她跟纳兹鲁拉跑了,纳兹鲁拉唯一的雄心就是要建造一座巨大的水坝。于是她丢下他,跟着野蛮而自由自在的祖菲卡跑了,祖菲卡想要在水坝旁边住下。然后她又选择了史迪格里茨。看看他,正在那边坐在马背上冷笑呢。他想在祖菲卡的地盘上,挨着纳兹鲁拉的水坝修一座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