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第2/3页)

“她发烧吗?”护士问。玛丽雅姆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句话是在问她。

“没有。”玛丽雅姆说。

“出血?”

“没有。”

“她在哪儿?”

隔着一片裹着头套的脑袋,玛丽雅姆指向莱拉和拉希德坐的地方。

“我们会给她看的。”护士说。

“要等多久?”玛丽雅姆着急地说。有人抓住她的肩膀,把她往后拉。

“我不知道。”护士说。她说这个时候只有一两个医生在忙活。

“她很痛。”玛丽雅姆说。

“我也痛啊!”头上出血的那个女人说,“排你的队去!”

玛丽雅姆被人拉得直倒退。她看不到护士了,只见到很多人的肩膀和后脑勺。她嗅到一个婴儿带着奶味的饱嗝。

“扶着她走走,”护士高喊,“再等一等。”

等到天全黑了,终于有个护士来叫她们进去。产房有八张病床,几个妇女在病床上呻吟和扭动着身体,照顾她们的是一些浑身包裹起来的护士。有两个女人正在生产。病床之间没有帷幕。莱拉被指派到一张最里端的病床,在一扇被人涂成黑色的窗户下面。病床附近有个已经裂开的水槽,里面一点水也没有,上方一根绳子挂着几对脏兮兮的医用手套。玛丽雅姆见到房间中央有一个铝架。上面的搁板放着一条煤灰色的毛毯,下面的搁板上什么也没有。

有个女人发现玛丽雅姆正在看着铝架。

“她们把活的放在上面。”她有气无力地说。

医生是个矮小的女人,形容枯槁,穿着深蓝色的布卡,动作像鸟儿一般迅捷。她说话总是带着一副不耐烦的、焦急的口气。

“第一个孩子。”她就是这么说的,一点都不像是询问,而像是说出一个陈述句。

“第二个。”玛丽雅姆说。

莱拉发出一声惨叫,侧过身子。她的十指紧紧抓着玛丽雅姆。

“生第一个的时候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你是她母亲?”

“是的。”玛丽雅姆说。

医生掀起她的布卡的下摆,掏出一件像圆锥体的金属器具。她揭开莱拉的布卡,将这件器具较大的一端放在她的肚子上,小的那头插进自己的耳朵。她听了足足有一分钟,换了几个部位,又接着听,又换部位。

“现在我必须感受一下胎儿,小姐。”

她戴上一双用晾衣服的夹子吊在水槽上的手套。她用一只手压着莱拉的肚子,另外一只手伸进她的体内。莱拉痛苦地呻吟着。医生检查完了之后,她把手套交给一个护士,护士用水冲洗了一下,又把它夹在绳子上。

“你的女儿需要进行剖腹产手术。你知道那是什么吗?我们必须切开她的子宫,把胎儿取出来,因为胎儿的臀部对着子宫口。”

“我不懂。”玛丽雅姆说。

医生说胎儿的体位不对,所以它不会自己出来。“这种状况持续的时间已经太长了。我们必须现在就去手术室。”

莱拉扭曲着脸,点了点头,然后脑袋歪向一边。

“有件事我必须跟你说。”医生说。她走到玛丽雅姆身边,侧过身,压低嗓音,神秘兮兮地说了几句话。这时她的声调带着一丝丝尴尬。

“她说什么?”莱拉呻吟着说,“胎儿有什么问题吗?”

“但是她怎么受得了?”玛丽雅姆说。

从医生变得愤愤不平的语气判断,她肯定听出了这个问题的指责意味。

“你以为我想这样啊?”她说,“你要我怎么做?我需要的东西,他们不肯给我。我还没有X光机,没有抽吸器,没有氧气瓶,甚至连简单的抗生素都没有。每当非政府组织捐了钱,塔利班就把钱拿走。或者把钱挪用到给男人看病的地方去。”

“但是,尊敬的大夫,难道你就不能给她开一些药吗?”玛丽雅姆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