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第2/2页)

但某些往事会冒出来,毫无征兆地,随之而来的是石头般的沉默或者中邪般的粗暴。消沉和崩溃。迷茫的眼神。噩梦和突然袭来的悲哀。呕吐。

有时候是后悔。

有一天她说:“我甚至都不应该在这里。”

玛丽雅姆正在换床单。女孩坐在地板上,两只受伤的膝盖抵着胸膛,抬头望着她。

“当时我父亲想把那些箱子搬出去。那些书。他说它们对我来说太重了。但我不肯让他搬。我太迫不及待了。火箭弹爆炸的时候,在房子里的那个人本来应该是我。”

玛丽雅姆抖了抖干净的床单,把它铺在床上。她看着女孩,看着她金黄色的鬈发,瘦长的脖子,绿色的眼珠,高高的颧骨和丰润的嘴唇。玛丽雅姆记得在这个女孩年幼的时候,她曾在街道上见过她,摇摇晃晃地跟着她母亲向烤炉走去,有时则骑在她哥哥——年纪比较小、耳朵上有一撮毛发那个——肩膀上。有时和木匠家的男孩一起投掷石头。

女孩也望着玛丽雅姆,仿佛在等待她说几句有见识的话,说一些鼓励她的话。但玛丽雅姆能说出什么有见识的话呢?能给她什么鼓励呢?玛丽雅姆还记得娜娜下葬那天,她觉得法苏拉赫毛拉念给她听的《古兰经》经文一点安慰作用也没有。他掌管人间,他主宰万物,他创造了死与生,得到他的考验是你的光荣。她内疚的时候,他说的话也没有给她安慰,你这么想是不好的,亲爱的玛丽雅姆。你听到我说的话吗,孩子?是不好的。这么想会毁了你自己。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她要说些什么,才能减轻这个女孩的负担呢?

玛丽雅姆终究一句话也没说。因为女孩的脸扭曲着,仰面躺倒,然后说她想呕吐。

“等一等!忍住。我去拿一个盆子来。别吐在地板上。我刚刚拖过的……啊。啊。天哪。”

女孩的父母被炸死一个月之后的某一天,有个男人来敲门。玛丽雅姆把门打开。他说明他的来意。

“有个男人来找你。”玛丽雅姆说。

女孩的头从枕头上抬起来。

“他说他的名字叫阿卜杜拉·沙里夫。”

“我不认识什么叫阿卜杜拉·沙里夫的人。”

“好吧,但他说要找你。你下去跟他谈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