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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莹对邓监堂说:“邓叔,裕兴重及分号的生死存亡,兴败荣辱,我全拜托你老了。”

邓监堂问:“如果我管砸了,你怪我吗?”

周莹果断地说:“如果我怪了你,就等于否定了自己。”

邓监堂又问:“如果我不能把裕兴重引出迷途,你责罚我吗?”

周莹严肃地说:“上天永远不会责罚一个尽心尽力的人。”

邓监堂再问:“假若我把安吴堡的茶经念歪了,赔光了,你将如何面对?”

周莹认真地说:“财富的长消就像人的生死一样自然。它是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东西,我大死后我和母亲也经历过财富流失的困惑,但我们挺过来了,因为在我们头脑里,财富只是人生道路上的一种助力,而不是生命的全部。”

邓监堂正色道:“有少夫人这些话,我邓监堂心里有底了。”

邓监堂并不急于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当他走进设在泾阳县城的裕兴重茶庄总号时,做出的第一个决定就是维持日常生意,不赶浪掀涛,不抛售一两茶叶。并再三提醒伙计们,滞销并不可怕,生意场上最可怕的是做墙头草。他给各分号发出的第一封信,写得十分清楚:茶价暴跌,卖茶越多,赔得越多,静坐静吃,天塌不下来,静待市场变化。各分号的掌柜、伙计们急得团团转,一再要求随行就市,但均被他严词拒绝。周莹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但又不便于出面对他发号施令,因为她不能违背当初授权给邓监堂时说过的话,许过的诺言,她不想成为一个朝令夕改,说话不算数的东家。如果那样,她在下属心目中,将会变成怎样一个人呢?言而无信对她来说,简直就是毒药,她死也不愿往肚子里咽呀!

骆荣、房中书对聘邓监堂出任裕兴重茶庄总号的大掌柜,一开始便极力反对。因为他们领教过邓监堂的手段,吴尉文在时,他们不止一次和邓监堂交过手,邓监堂为人精明耿直,人人侧目以待,但对他在生意场上的心狠手辣,却是不敢恭维的。因了这一点,吴尉文对他采取了绕道走的策略,在茶叶买卖中绝少与他较量,这样两人才保持住了以礼相待的君子之交。而设在泾阳城内的另一家茶庄的东家马合盛,在与邓监堂的交往中,却采取两雄不能并存的方法。马合盛以经营泾砖成名。他经营茶叶很注重质量,不求数量,对茶叶制作把关严格。买茶必须在春天,收购产于高山的头茶七八成,子茶不过两三成,而一般商家则是头子各半,他家的茶质量因此高过别家一筹,使他的茶叶在民众中有口皆碑,远走口外。吴尉文对他格外看重,学着他的样儿做茶叶买卖,很快成为与马合盛齐名的大茶商。他们每一次向西北偏远地区运茶,都是上百峰骆驼组成浩浩荡荡大军,一路走来,驼铃叮当,前呼后拥,蔚为壮观。当八国联军打进北京,慈禧太后逃到西安时,周莹用骆驼和马家共同运送官米,帮了官府大忙,慈禧太后高兴地对周莹说:“你们做了好事,不愧为大行商啊!”马合盛为人机智善谋,听到慈禧夸奖后,认为是千古难逢的机会,便把自己的旗号变为“大行商马合盛”做招牌,并做了一面奉旨运茶的旗帜,插在骆驼头上,各州县见到后莫不开门让道,任其自由自在地通过,成为陕西茶商“奉旨运茶”传说的由来。

邓监堂由于贪快求多,对时局缺乏敏感,最后败在马合盛手下。

现邓监堂成为周莹旗下一员主将,把裕兴重总号下的各地茶庄分号总揽在手,这又燃起了他创业的激情和渴望做茶商老大的雄心。为了实现一番抱负,他事必躬亲,不辞辛苦,走南闯北,放开手脚干了起来。为了把滞销的茶叶保住,他冒不测风险,硬是顶住压力,坚持囤库待机,因为他深知“贵极反贱,贱极则复贵”的价格反弹规律,只要顶住眼前的一时萧条,就会否极泰来。正如他所预料,时过九月,茶价突然上升,再次出现一日三变的行情,裕兴重和其旗下分号积库茶叶,眨眼物以稀为贵,赶在新茶上市前大好商机,一销而空,不经意间为周莹赚回了四百万两银子。各地分号凡遵照他指示,囤茶于库待机而销的,都赚了钱,而且赚得钵满盆溢。那一年,周莹奖励赚钱茶叶分号的掌柜店员时,破格重赏了邓监堂一院建筑面积为六千二百平方尺的住宅,奖银八万五千两,玉如意两柄,佛手一对。邓监堂费尽心血创制的“天泰牌”泾砖商标,成为陇地牧民眼里的名牌。他一改败于马合盛时贪多求快的毛病,在经营上稳扎稳打,锐意进取,使裕兴重名气日盛,后期压倒了马合盛,占据了陕西茶商的头把交椅。马合盛败在邓监堂手下,愤愤不平中,把在泾阳的总店搬回了他的老家民勤县,从此一蹶不振。直到死他也没想明白,周莹到底用啥法子把邓监堂变成了一个非凡的茶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