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红妆(七)

“这石小宝,花心的确是花心了些,但是这婚礼,倒也操办的足够风光。真的是红妆十里,恐怕多少年后,汴梁城都不可能见到第二次!也不枉了这些年,你为他淌过的眼泪!”泽潞节度使府邸,常婉淑看着一身吉服的妹妹,带着几分羡慕打趣。

虽然已经跟韩重赟成亲多年,她的言谈举止里,依旧看不到半个“淑”字。说着话,已经在屋子里走了七八个来回,仿佛唯恐新郎官在路上耽搁太久,耽误了吉时一般。

“他哪里光是为了我而铺张,他那是变着法子自污。况且,今天跟他成亲的,又不是我一个人!”常婉莹生来性子静,说出话,总是带着几分平淡。隐隐约约,还有几分不甘。

常婉淑将妹妹的话听在了耳朵里,心中顿时就是一疼。然而,看看吉服下那娇娇怯怯的身躯,又偷偷叹了口气,低声安慰道:“当然是为了你一个人,另外那个,不过是搭了顺风车罢了。否则,怎么没见石小宝先去迎娶她?不过,这口气你也不同憋在心里。等会石小宝到了,看姐怎么折腾他!”

“别!”话音未落,常婉莹已经跳下了喜床,一把拉住了自家姐姐的衣袖,“阿姐,你千万别……”

“怎么,这就舍不得他了?你呀,如果这么当大妇,就等着吃一辈子亏吧!”常婉淑一把将妹妹推回喜床,像摆放木偶一般,用力摆正,扶稳。然后,才又慢吞吞补充道:“在夫家不比自己家,那两个女人也不是你亲姐妹,可不能讲什么温良恭让。你是当家大妇,诰命比陶三春高一级,认识小宝也比呼延家的那个硬扑上来的早,凭什么要给她们两个好脸色看?放心去做,做出事情来,有姐和父亲给你撑腰!”

“阿姐……”常婉莹低低的喊了一声,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才好。这种时候,沉默也许是最恰当的办法。因为她知道不管自己说什么,姐姐都必然有一堆话等着她。顺着姐姐说,肯定越说越让自己心中不安,可要是向着郑子明,那就是她心中没姐姐,罪过更大,也许姐妹两个就此便会生分。

好在一旁给常婉莹整理婚衫的丫鬟机警,听姐俩越聊话题越歪,便笑了笑,低声插嘴道:“小姐这身吉服真好看,无论谁见了都会眼热。一会出了门去,肯定会让外边的人羡煞!”

“出门,今天如果让他轻易进了这道门,我就,我就不……”常婉淑撇了撇嘴,一边替常婉莹整整头饰,一边冷笑,“我就不姓常,你耐心等着,我去前面探探风声。这会儿,按照常理儿,他该向父亲见礼了。”

说着话,也不管自家妹妹是赞成还是反对。站起身,风一般卷出了门外。

屋子里打下手的侍女们见状,都忍不住抿嘴而笑。大小姐也真是,自己成亲那会儿,谁敢难为韩重赟就跟谁拼命。而现在,刁难起自家妹夫来,却是如此之迫不及待!

正如常婉淑所料,此时此刻,郑子明在礼官的带领下,恰巧走入了正堂。而他曾经的上司,现在是变成了岳父,正端着茶杯,大马金刀地坐在一张宽阔的胡床之上,头对窗外,若有所思。

“奉陛下之旨,镇冀节度使,冠军侯郑子明,今日迎娶泽潞节度使,中书令常公之女……”礼官冯吉眼睛一转,就猜出了常思的真实想法,立刻扯开嗓子,大声宣告。

另外一位礼官符昭序跟他心有灵犀,赶紧从背后推了郑子明一把。郑子明愣了愣,旋即毫不犹豫地躬身下拜,“小婿拜见岳父大人,岳父大人安康。”

“嗯!”常思抬起手,摸了摸还没养长的胡须,冷着脸道:“起来吧!老夫自问年少时也算风流,却也未曾同时娶过两个!如今把自家女儿嫁给你,却要眼睁睁看着她与别的女子一道跟你拜堂,这个心里头,唉,你说我该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