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黄雀(一)(第2/3页)

不是没有好汉敢于停下来搏命,然而在自家溃兵的洪流当中,他们就像失去根基的烂木头一样,被冲得摇摇欲坠。好不容易才站稳脚跟,迎面正对上左二都骑兵冰冷的枪锋。挟着战马飞奔而产生的冲力,“呯!”地一声,就将拦路者连人带兵器撞得腾空而起,徒劳地留下漫天的血雨。

“呯!”宁子明斜压枪杆,刺中一名横在自己必经之路上的绿林好汉。锐利的枪锋借助巨大的惯性,像撕纸一样撕开了此人胸甲。白蜡杆削制的枪杆被来自的抢锋处反冲力挤压,瞬间弯成了一张巨弓。紧跟着,对手的尸体被高高地挑起,“巨弓”迅速弹开,将尸体像捶丸一样射向逃命者的头顶。

几名溃兵被当场砸倒,还有几名被砸得踉踉跄跄。没等倒地者爬起来重新迈开双腿,左二都的骑兵们已经从背后追上。数杆骑枪呼啸而过,将这几个倒霉的家伙,接二连三地挑起来,甩出去,变成一具具尸骸。

没有人顾及方阵的两侧,尽管两侧全都是敌军。他们的目标很明确,跟着自家宁将军,直扑对方帅旗。只要将土匪们的帅旗砍翻,大伙便彻底锁定了胜局。失去了指挥中枢并且士气濒临崩溃的土匪们,即便人数再多,也只是一群没头的苍蝇。要么乱哄哄地逃走,要么留下来准备被大伙全部杀死!

“刘祖德,刘祖德,督战,督战!你倒是给我督战啊!”绿林好汉们的帅旗下,先前稳坐太行群豪第二把交椅的孟凡润,叫嚷声里已经带上了哭腔。“黑老二,黑老二,给我擂鼓,擂鼓,让所有人向中军靠拢,靠拢!咱们人多,咱们一人一口吐沫就能淹死他们!”

自己这边人多,此乃他最后的精神支撑。拥挤在帅旗附近,此刻至少还有一千多弟兄,周围还有无数乱哄哄的营头,而对面冲过来的,不过是区区百余骑!只要有人肯做出牺牲,只要有人肯舍命让那支骑兵的速度慢下来,大伙未必没有重新翻盘的可能!

然而,眼睛里头看见的现实,却是如此的冷酷无情!

负责督战的刘祖德不是不尽心,督战队手中的钢刀,光是砍自己人,就已经砍得到处都是豁口。只可惜,溃兵没能的数量却一点儿都没减少,反而越砍越多,越砍越多。最开始,还有人肯绕路而去。到后来,溃兵们干脆高举起兵器,跟督战者厮杀在一起,以命换命。

没等那支骑兵冲到近前,督战队就被溃兵杀散了。独眼狼孟凡润清楚地看见,执行督战命令最果断的几个亲信,被溃兵们乱刀剁成了肉泥。随即,他又看见自己所倚重的刘祖德,放弃阻拦溃兵,逆着人流朝前冲去。踉踉跄跄,踉踉跄跄,背影就像汪洋中的一只孤舟。

一波新的溃兵之潮涌来,刘祖德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后退者斩!”独眼狼孟凡润猛地发出一声哀嚎,拔出佩刀,朝着前方冲去。一名逃过来的溃兵被他迎头砍翻,另外一名愣了愣,本能绕路而走。孟凡润却不肯放过他,追上去,从背后将此人捅了个透心凉。

一名溃兵从侧面推了他一把,将他推得踉踉跄跄。“后退者斩!”孟凡润一个拧身斜劈,将这名溃兵砍去半个肩膀。随即,又来了一招夜战八方,钢刀横扫竖剁,将靠近自己的喽啰全都杀死。

“杀回去,跟着我冲。咱们人多!”身边顿时一空,他扯开嗓子大喊。然而,却没有任何人回应。所有溃退下来的残兵,就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然后继续绕路而走。

“杀回去,老子平素待你们不薄,你们不能……”孟凡润大喊大叫,挥舞着钢刀去抓人。却被溃兵们像避瘟疫般避开。

没人相信他还能力挽狂澜,大势已去,逃命才是第一要务。什么二当家,什么绿林第几把交椅,此刻皆比不上一双快腿。“你们都看着,老子自己去死,老子二十年后又一条好汉!”孟凡润大喊一嗓子,放弃追杀逃兵,掉头迎向滚滚而来的骑枪方阵。独眼中,血水混着泪水淅淅沥沥,淌了满脸满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