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共鸣(第2/3页)

“抱歉,女士……”芙兰低着头,十分懊恼自己的失常发挥,“我只是……”

“只是在牵挂某个人,对吧?”国王的妹妹低声问。

芙兰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女士。

“我说这幅画最让我满意,是出自真心的。”女士微微笑着,“您知道我最满意哪儿吗?就是这双眼睛,是这个表情,是这张满带着守望与期盼的脸……就像当年的我一样。博旺小姐的画作很优秀,但那只是技法上的优秀而已,而你的,让我感受到了感情的存在,是的……感情,画里就是那时的我……”

芙兰呆呆地看着女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您肯定不能理解。”女士仍旧笑着,“您这一代人怎么能够理解呢?所以我很惊奇,您刚才居然能画出这样的神态来……果然您是有常人不及的天分吗?”

“我还是不太明白……”

阿德莱德女士重新抬头看向天空。

“想必您也知道的吧,我们家并不是一开始就能成为王家的,甚至小时候我几乎从没想过能有今天……”

芙兰不敢搭话,就算是一个少女,也明白这种话题是有高度政治敏感性的,不是她可以轻易发表看法的。

不等她搭话,女士重新开口了,口吻苍老而又温凉,仿佛是在朗读一本历史书一般。

“我有三个兄弟,但是我是父母唯一的女儿——我是和姐姐一起出生的双生子,但是姐姐一出生就夭折了——所以从小他们就特别宠爱我,我就这样过完了自己无忧无虑的童年,当时谁又能想到后来的风暴呢?”

“是啊……”芙兰跟着叹息。

“1792年,就在路易十六上断头台前几个月,也就是我父亲上断头台之前一年,我的保姆带着我逃出了法国,我们四处辗转,惊慌失措,先是跑到比利时,而后又跑到了瑞士,最后跑到了巴伐利亚。而我的母亲,她是向南边跑的,她跑到了西班牙……九年,整整九年之后,我才辗转来到巴塞罗那去见了她,从十五岁到二十四岁,时间过得真是快。我叫她时,她几乎已经快认不出我来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抱着我痛哭……”

【她的父亲奥尔良公爵,当时为了夺权积极投机革命,参加国民议会,还在路易十六的死刑判决中投了赞成票,前文有介绍。】

说起少女时代的颠沛流离时,她竟然没有一丝起伏,仿佛是在叙述别人的事一样。很多从那个年代里活下来的贵族们,对自己的儿孙讲述自己的这一段经历时,似乎都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仇恨,只是对自己的幸存感到庆幸似的。

说了这一段话之后,阿德莱德女士似乎又有了些精神,脸上也渐渐有了些红润。

芙兰坐在旁边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的叙述。

“抱歉,明明是这么好的日子,我却跟你说这种东西……”

“不,女士,我能理解您经历过的苦难……”

女士摇了摇头。

“我不是在跟您诉说当年的苦痛,也许那确实是一种苦难,但是苦难都已经是历史了,而且我今天的生活足以作为对当时的弥补。我跟您说这些,只是想告诉您,曾经的苦痛也给了我们相依为命的勇气……”

“勇气?”

“我的哥哥,如今的国王陛下在第二年也逃出了法兰西,后来来到瑞士与我见面,然后和我一起住在沙夫豪森。当时除了勉强捡回来的生命之外,我们几乎什么都没有,财产都来不及携带。而因为父亲的关系,仍旧效忠波旁王家的贵族们也不肯与我们来往……为了填饱肚子,我的哥哥曾卖掉了他最后一匹老马,然后还去给人当家庭教师教数学,我呢?我会刺绣,后来还学会了缝纫,到处给邻居们做衣服,换来了不少钱,我至今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挣到钱时的欣喜若狂,我当时仔仔细细地把那十几个铜子儿数了好几遍,生怕差了一个……”说到这里时,她突然失笑了,“你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