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第3/11页)

庄虎臣站起身:“贝子爷,您的身子骨儿还是那么硬朗。”

“嗨,没心没肺,瞎混吧!庄掌柜的,你坐。”贝子爷在庄虎臣对面坐下。

庄虎臣问道:“这些日子,您都忙乎什么呢?”

“忙乎什么?大清国都完了,我还有什么可忙乎的?”贝子爷一脸的无奈。

“那也不能一天到晚就闲坐着吧?”

“嗨,在家里逗逗鸟儿,烦了,出去听个戏,可不就这些吗,还能有什么新鲜的?”

庄虎臣心中暗喜,他不动声色:“贝子爷,您打小儿在宫里出来进去的,还有您那各府的亲戚家里,名人字画儿可是没少瞧吧?”

贝子爷点头:“是没少瞧,您还真别说,年轻的时候我可是正经迷过一阵子,没少下工夫。”

“那眼下呢?”

贝子爷凑近了庄虎臣,压低了声音:“正坐吃山空呢,谁还有心思弄那个呀!”

庄虎臣把额尔庆尼的画展开:“您给掌掌眼?”

贝子爷饶有兴趣地看着:“沈周的《岁暮高山图》,这画儿我见过,最早是我那发小儿额尔庆尼在山西按察使司按察使的任上,山西巡抚祝寿的时候送给他的,他送没送人我就不知道了,哎,庄掌柜的,怎么到您手里了?”

“怎么到我手里就不跟您多说了,您觉着,值多少银子?”

贝子爷迷惑不解:“干吗呀?”

“有人要卖,我拿不准是真的还是蒙事的,请您给掌掌眼。”

贝子爷仔细看了看:“是真迹,没错儿。”

庄虎臣反问道:“您怎么就那么肯定,它不是假的呢?”

贝子爷把画挂在墙上,向后退了几步:“沈周的晕染,浑然天成,毫无做作之气,整幅作品妙韵生动又干净爽朗,大手笔啊!想仿沈周的画儿可不那么容易。”

“要是作假的人,把沈周的绝活儿都学到手了呢?”

贝子爷笑了:“庄掌柜的,那这作假的人就可以自成一家,不必费尽心机仿沈周了。咱们中国画儿讲究笔法,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执笔、下笔的习惯,这执笔的高低、立斜,下笔的轻、重、缓、急,再有,是悬肘还是悬臂,手腕的位置在哪儿,画和顿出来的点、线可是大不一样。”

庄虎臣频频点点头。

贝子爷继续说道:“自成一派的画家,他们的笔法特点,都是经过多年的积累慢慢形成的,这里面融铸着画家的气质和个性,这是学不来的,作假的人刻意去临摹,玩儿好了顶多闹个形似,达不到神似。”

庄虎臣很是钦佩:“贝子爷,我算找对人了,您的眼里可是不揉沙子,真的假的一瞧就知道。”

贝子爷摆手:“可别这么说,这里的门道儿也多着呢,我不过是真迹见得多了,相对而言就比较容易辨出真伪。”

庄虎臣摊牌了:“贝子爷,我今儿来是想跟您商量件事儿,往后,荣宝斋得着什么好字画儿就拿过来请您瞧瞧,辨个真假,不妨碍您玩儿鸟儿听戏,给您多少酬劳合适,您先开个价儿。”

“这个……您跟徐管家商量去吧。”贝子爷痛快地答应了。

慧远阁里,宋怀仁正在仔细端详一幅画,陈福庆从后门踱进来,坐在太师椅上,不紧不慢地说道:“怀仁哪,昨儿晚上我跟金先生谈妥了,他答应帮咱的忙儿。”

宋怀仁听罢,喜上眉梢,他殷勤地给陈福庆沏上茶:“金先生是中国画学研究会的会长,只要他肯帮忙儿把那些画家的线儿给咱搭上,余下的,您就擎好儿吧!”

陈福庆半信半疑:“也别高兴得太早了,那画画儿的,我瞧着一个儿个儿的脾气都大着呢,哪儿那么好摆弄啊?”

“咱干吗摆弄人家啊?他还当他的大爷,咱们是帮他卖画儿,中间抽头儿,大钱他赚,这叫互利,这不是两全其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