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4/12页)

“那您后来就再没见过郑大人吗?”张幼林好奇地问。

“元培兄转战南北,一开始我写过几封信,但三十多年过去了,从未见到他回信,只是听说,他随僧王爷去了山东剿灭捻匪,后来僧王被俘被杀,他的部下因而七零八落,算是再没有这一支了。再后来,之谦兄从老家得来消息,说郑氏一族几乎惨遭灭门!只有个孙女,被奶妈偷着带走了……唉!元培兄一世英雄磊落,精忠报国,他万万不该落得如此下场啊!”张仰山叹息着,眼光落在两幅字画上。

张山林看着父亲问道:“爸,您让我们看这两幅书画,有什么要嘱咐吗?”

“当年我和郑大人同时得到的这两件国宝,我曾请他任选一幅作为纪念,但郑大人坚辞不受,声称救命之恩已经难以为报,岂敢再打书画的主意?”

“爸,我会好好保管的,您放心吧。”

“我说让你保管了吗?你这个人整天提笼架鸟,斗鸡走狗,今后恐怕不会有什么大出息,把这两件宝物交到你手里我还真不大放心,指不定哪天就被你送进当铺换了银子。”张仰山语词严厉,他接着呼唤儿媳,“梦林媳妇……”

“爸,我在这儿。”张李氏走到卧榻边。

“跪下!”张李氏连忙跪下。

张仰山抚摸着樟木盒子说:“从今以后,这两件宝物由你来保管。”

“爸,这可使不得,我一个妇道人家,担不起这种大事。”张李氏有些惊慌。

“梦林媳妇,我还没死呢,说话就不管用了?”张仰山口气严厉。

“爸,儿媳不敢,凡是您交待的事,儿媳豁出命来也要做到。”

张仰山把樟木盒交到张李氏手里:“张家的子孙听好,这两幅字画,其中一幅为张家替郑家保管,尔等当小心珍存,如郑家有后,当物归原主不得有误;如郑家无人,则此物当留存张家;这两幅字画,不论何时何地,永不得变卖转让,如有违例者,逐出家门,永不为赦;松竹斋遇有大事不好决断,由梦林媳妇做主,你们都听清楚了吗?”

张山林和张幼林、张继林跪在地上齐声回答:“听清楚了!”

张仰山又问张山林:“山林,我都交代清楚了吧?”

张山林流着眼泪一个劲儿地磕头:“是,爸,您都交代清楚了,您老人家放心……”

张仰山如释重负,他仰天长啸:“元培兄、之谦兄,我来也!”张仰山一口鲜血喷出之后,颓然倒下……

张仰山的离去,把松竹斋的生机似乎也一并带走了。

这当口,松竹斋的冤家茂源斋可没闲着,人家瞧出这路数了,老掌柜的一没,松竹斋就大撒把了。这可是老天爷给的机会,在庄虎臣的倡议、安排下,茂源斋的陈掌柜花一千两银子买了怀素的一幅字——可不是真迹,是北宋时期的摹本,托恭王府的大管家王鹤年送给了恭王爷。

陈掌柜是个小肚鸡肠的人,怕万一那白花花的一千两银子鸡飞蛋打,要真是那样,可比剜了他的心还难受,所以字儿刚送上去没两天,心里就开始犯起了嘀咕。陈掌柜瞧着茂源斋前厅的顶棚发愣:恭王府的大管家是何等身份的人?人家是王爷跟前的人,可你庄虎臣不过是茂源斋的大伙计,就凭你这身份,怎么能巴结上王鹤年呢?陈掌柜越想越不靠谱儿,于是敲打起庄虎臣,语气中透着不信任:“虎臣啊,你真跟王鹤年是朋友?”

“这您就不知道了,他王鹤年也不是生下来就是大管家,我跟他认识的时候,他还是恭王府的一个小跟班的呢,再说了,他王鹤年能混到今天的位子上,也是我帮他出谋划策、一级一级爬上去的。”庄虎臣是谁呀?那是琉璃厂出了名儿的人精子,他早就揣摩透了陈掌柜的心思,一边擦着砚台,一边不紧不慢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