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五(第2/6页)

他们走进了一间烟雾弥漫的屋子。下午才过了一半,已经有十几个懒散的酒客坐在长凳上了。还有一小群人聚在一张十五子棋棋盘旁,桌上的几小堆银便士显然是赌注。一个名叫乔伊的红脸颊妓女见有新客人进来,满怀期望地抬起头来,但当她看清来者是什么人后,又恢复了原先那种懒洋洋的神态。在一个角落里,一个男人正在给一个女人展示一件看上去很贵的外衣,显然是在推销,但他一看见梅尔辛,就赶紧把衣服折起来,收到了看不见的地方。梅尔辛猜这是偷来的赃物。

店主埃文正吃着一块煎咸肉,作为推迟的午餐。他站起身来,在外套上擦了擦手,有些不安地说道:“日安,会长先生——很荣幸您光临小店,要我给您斟一壶淡啤酒吗?”

“我是来找我女儿洛拉的。”梅尔辛直截了当地说道。

“我已经有一个星期没看见她了。”埃文说。

梅尔辛想起,萨尔也说有一个星期没见贾克了。他对埃文说:“她可能和贾克·莱利在一起。”

“是的,我注意到他俩很友好,”埃文的回答很得体,“贾克走了也有一个星期了。”

“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贾克是个口紧的家伙,”埃文说,“如果你问他夏陵有多远,他都会摇摇头,皱皱眉,说这不关他的事,他没必要知道。”

妓女乔伊一直在听他们交谈,这时插嘴了:“不过,他出手可大方,”她说,“该公平还是得公平。”

梅尔辛瞪了她一眼。“他的钱从哪儿来?”

“马,”她说,“他在乡下四处转悠,从农民手里买小马驹,再到城里卖了。”

他的马也许是从不留神的旅客那里偷来的,梅尔辛烦躁地想道。“他会不会现在就去办这事了——买马?”

埃文说:“很有可能。马上就有一连串集市要举行了。他可能是添货去了。”

“洛拉可能跟他一起去了。”

“我不想惹您生气,会长先生,但这很可能。”

“惹我生气的不是你。”梅尔辛说。他草草地点了点头以示告别,就离开了酒馆,凯瑞丝跟在他身后。

“看看她干的这事,”他气愤地说道,“她跟贾克跑了。她大概还以为这是场美妙的历险呢。”

“恐怕这回你说得对,”凯瑞丝说,“但愿她没怀孕。”

“但愿最坏不过如此吧。”

他们不自觉地一起往家走去。过桥的时候,梅尔辛在桥的最高点停住脚,越过郊区低矮的屋顶眺望起远处的森林。他年少的女儿就和一个面目不清的马贩子在那里的某个地方。她身处危险中,他却没办法保护她。

第二天一早,梅尔辛来到大教堂,想检查新塔楼的工程进度,却发现所有的工作都停了下来。“这是副院长的命令。”梅尔辛问托马斯兄弟时,他这样答道。托马斯已经将近六十岁了,而且老态龙钟,他那战士的体型已经无迹可寻,如今弓腰驼背,步履蹒跚。“南廊有塌方。”他补充了一句。

梅尔辛瞟了法国人巴泰勒米一眼,他是个饱经风霜的诺曼底老石匠,这时正坐在客房外磨一把凿子。巴泰勒米摇了摇头。

“那次塌方已经是二十四年前的事了,托马斯兄弟。”梅尔辛说。

“啊,是的,你说得对,”托马斯说,“我的记性不如从前了,你知道。”

梅尔辛拍了拍他的肩。“咱们都老了。”

巴泰勒米说:“如果你想见副院长的话,他在塔楼上。”

梅尔辛当然想见。他走进了北交叉甬道,穿过一座小拱门,爬上了墙里的一条窄窄的螺旋梯。当他穿过旧的交叉路口,走进新塔楼时,石头的颜色由乌云般的灰黑色变成了清晨天空那种明亮的珍珠色。这是一段长长的阶梯:塔楼已经有三百多英尺高了。然而,他却健步如飞。十一年了,他几乎每天都要爬这段阶梯,而且每次爬时,阶梯都会再增高些。他突然想到,如今体态已非常臃肿的菲利蒙,一定是有什么极其重要的原因,才会拖着他那肥胖的身躯爬上这么多级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