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

“我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了。”凯瑞丝对她父亲说。

他靠在桌子头上一把大木椅上,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她熟悉那种神色:有怀疑,但愿意一听。“说下去。”他说。

她有些紧张。她有把握她的主意会奏效——挽救她父亲的财产和梅尔辛的桥梁——不过,她能说服埃德蒙吗?“我们拿出多余的羊毛,织成绒布,染好颜色。”她简洁地说。她屏住气,等待他的反应。

“羊毛商在时运不济时常常这么做,”他说,“可你要告诉我,为什么你觉得可行。要花费多少呢?”

“清洗、纺线和织布,一袋羊毛要四先令。”

“能织成多少布呢?”

“一袋劣质羊毛,你买进时花三十六先令,加工成布要再花四先令,能织出四十八码布。”

“你要卖多少钱……?”

“没染色的褐色坯布是一先令一码,所以四十八先令——比我们付出的要多出八先令。”

“考虑到我们投入的工,这赚得不多。”

“可这不是最好的赚头。”

“说下去。”

“织工们出售他们的褐色坯布,因为他们急于用钱。但如果你再出二十先令漂洗、加密,然后染色和最后精加工,你就可以卖上两倍的价钱——一码两先令,整匹就要卖到九十六先令——比你付出的要多三十六先令!”

埃德蒙露出将信将疑的神色。“要是这么容易,为什么没有更多的人去做呢?”

“因为他们没有钱投资。”

“我也没钱!”

“你从伦敦的查洛姆那儿拿到了三镑。”

“那我就没钱买明年的羊毛了。”

“照这样的价格,你已经从生意里赚多了。”

他笑了。“以圣者的名义,你是对的。好极了,就从一些便宜货开始试一下吧。我有五袋德文郡的粗羊毛,是意大利人从来不要的。我把其中一袋给你,看看你能不能照你说的办。”

两周之后,凯瑞丝看到马克·韦伯正在砸碎他的手推磨。

她看到一个穷人毁掉一件有价值的设备,十分震惊——以致一时之间忘记了自己的难处。

手推磨由两块石盘组成,每一块都有一面稍稍凿粗过。小些的放在大些的上面粗面对粗面,完美地嵌入一个线槽。一个突出的木把手让上面的一块石盘转动,而下面的则保持静止。放在两块磨盘中间的粮食穗很快就磨成了粉。

王桥的多数下层居民都有一台手推磨。特别穷的人置办不起,而富有的又不需要——他们会买已经由磨坊主磨好的面粉。但是对于韦伯这样的家庭,他们要把挣来的每一个便士都用在喂饱孩子上,一台手推磨是天赐的省钱之道。

马克把他的手推磨放在他的小屋门前的地上。他找人借来一只长把铁锤。他的孩子中有两个在旁观:一个穿着破衣裙的瘦女孩子和一个蹒跚学步的光屁股的男孩。他把铁锤举过头顶,抡出一道长长的弧线。那光景真值得一看:他是王桥块头最高大的汉子,肩膀像拉车的马似的。石头给砸得如同蛋壳一般散成了碎片。

凯瑞丝说:“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们得到修道院的水磨那儿去磨面了,一袋粮食要花二十四便士呢。”马克答道。

他似乎对这件事很漠然,可她却吃了一惊。“我还以为这新规矩只用于没有准许证的风磨和水磨呢。”

“明天我得和约翰治安官去转转,搜查人们的家里,把非法的手推磨砸碎。我没法说我自己就有一个。所以我要当街砸磨,让人人都看得见。”

“我没想到戈德温打算从穷人嘴里拿走面包。”凯瑞丝咬牙切齿地说。

“我们还算幸运,我们还有些织布的活儿可干——谢谢你了。”

凯瑞丝的脑筋回到了她自己的生意上。“你的活儿干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