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第4/6页)

“他说什么原因了吗?”

“我想他是要恳求安东尼建一座新桥。”

梅尔辛将工具装进了皮包中,迅速地清扫了一下地板,将锯末和刨花都扫出了门廊。然后他和凯瑞丝一起冒雨穿过了集市,沿着主街走到了木桥。凯瑞丝告诉了他博纳文图拉早餐时说过的话。像她一样,梅尔辛也觉得近年来的集市远不如幼年时记忆中那样红火了。

尽管如此,桥的那一头仍然排着一长队人和车,等着进入王桥镇。在桥的近端有一座小小的门房,一个修士坐在里面收费,凡带着货物打算进城卖的商人每人收一便士。桥很窄,所以谁也不可能不排队,于是本不需要交费的人——主要是本镇居民——也不得不排在队里。而且,桥面上的一些木板或变形或破裂,以致货车过桥时也格外缓慢。结果队列便在蜿蜒于郊外小茅屋间的小路上延伸了很长,一直消逝在迷茫的雨雾中。

而且桥也太短了。毫无疑问,桥的两端曾经都是建在干地上的。但也许是河面变宽了,或者更可能的是,几十年几百年车来人往,将河岸磨平了,因此现在人们在桥的两端都不得不趟过一段泥水。

凯瑞丝看到梅尔辛在审视桥的结构。她了解他的那种眼神:他在思考桥是怎样立起来的。她经常注意到他那样凝视着什么,通常是教堂,但有时也会是房屋,甚至是什么自然物,比如一棵茂密的荆棘树,或者一只正在翱翔的雀鹰。他会全神贯注,目光明亮而锐利,仿佛要将一道光射入黑暗中,看看那里究竟有什么。如果她问他,他就会说他想看透事物的本质。

凯瑞丝顺着梅尔辛的目光,也凝视着老桥,努力想象着他能从中窥出什么奥妙。桥长六十码,是她见过的最长的桥。桥面是由两排巨大的橡木桥墩支撑的,就像教堂中殿两侧对称的柱子。总共有五对桥墩。两端的桥墩在水较浅的地方,非常矮,但中央的三对桥墩则高于水面十五英尺。

每座桥墩都是由厚木板固定在一起的四根橡木柱组成的。传说国王曾经赐给王桥修道院二十四棵英格兰最好的橡树修建这中央的三对桥墩。桥墩的上方是两列平行的圆木。两列圆木之间又有较短的圆木连接,从而形成了桥面。桥面上方纵向铺着厚木板,形成了路面。桥的两旁是木制的栏杆,但不大结实。每过十几年,就会有一个醉酒的农民赶着马车越过栏杆,连人带马栽入河中淹死。

“你看什么呢?”凯瑞丝问梅尔辛。

“看那些裂缝。”

“我没看见有裂缝呀。”

“中央桥墩两侧都有木料裂开了。你可以看到埃尔弗里克用铁条加固了它们。”

他既然指明了,凯瑞丝也就注意到了那些将裂缝钉在一起的金属条。“你好像很担心?”她问道。

“首先,我不知道木料为什么会裂开。”

“这很重要吗?”

“当然。”

那天早上他不是很健谈。她正要问为什么,他便说道:“你父亲来了。”

凯瑞丝顺着主街望去。这两兄弟真是奇怪的一对。个子高高的安东尼十分仔细地提着他的修士袍的下摆,小心翼翼地躲避着水洼,因久居室内而形成的苍白的脸上一副不悦的表情。埃德蒙尽管年长,却更显精神饱满,他长着一副红脸膛和一把凌乱的长胡须,走起路来无所顾忌,一瘸一拐地径直踩在泥水里。他正情绪激昂地说着什么,两手一齐挥舞着,夸张地打着手势。每当凯瑞丝像陌生人那样远远地看着他时,心里都会油然涌起一阵爱意。

当他们走到桥边时,争吵已趋白热化,并且毫不停顿。“看看排的这队!”埃德蒙吼道,“成百成百的人没法到集市上做买卖,全都是因为过不了桥!而你都能肯定,他们利用排队的工夫,至少一半人都能找到买主或卖主,于是他们可以就地成交,然后回家,根本不用进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