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3/43页)

菲利普简直有点受鼓舞了。“这办法很聪明,约尼,”他惊讶地说。

约尼咧嘴笑了。“我以前这样做过,一头母山羊死了,但羊羔还没断奶,”他得意地说。

所有的修士都眼巴巴地看着约尼重复着那简单的动作:把毛巾蘸上奶,让婴儿去嘬。当他把毛巾触到婴儿的嘴唇时,有的修士会张开自己的嘴巴,菲利普看着觉得很好玩。喂这婴儿挺慢的,不过嘛,喂婴儿本来就是个慢功夫。

韦勒姆的彼得和大家一起着迷地看着婴儿,居然有一段时间忘记了对一切都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习惯。这时他醒悟过来,说:“找到孩子的母亲,麻烦可少多了。”

弗朗西斯说:“我怀疑能不能行得通。那做母亲的可能没结婚,被违反道德的念头吓慌了。我猜她很年轻。也许她好歹把怀孕的事掩饰过去了;后来,到产期临近时,她就跑出家门进了森林,点起一堆火;一个人生下孩子,然后把孩子撇给狼,又回到她来的地方。她会确保自己不被发现。”

婴儿睡着了。菲利普一时冲动,从约尼怀里接过了孩子。他用手把他举到胸前,摇着。“可怜的小东西,”他说,“实在实在可怜啊。”那种要保护和关心这婴儿的迫切感,激流般地充溢着他。他注意到修士们都在盯着他,对他突然表现出来的温情感到吃惊。他们当然从来没见过他爱抚过谁,因为身体的慈爱在修道院中是严格禁止的。显然,他们原以为他根本不会这样。唉,他想,他们如今总算知道实情了。

韦勒姆的彼得又开口了。“我们得把这孩子送到温切斯特,在那儿给他找个养母。”

要是这句话出自别人之口,也许菲利普不会脱口反对;可这是彼得说的,于是菲利普就连忙发话了——从此他的生活就大不一样了。“我们不打算把他送给一个养母,”他斩钉截铁地说,“这孩子是上帝恩赐的。”他的目光扫遍周围所有的人。修士们睁大眼睛,回望着他,玩味着他的这番话。“我们要亲自照顾他,”他接着说,“我们要喂养他,教育他,按上帝的方式把他抚育成人。然后,等他长大以后,他自己就成为一个修士,这样,我们就把他还给上帝了。”

四下是一片茫然的寂静。

这时彼得愤愤地说:“这是不可能的!修士不能抚育婴儿!”

菲利普和他弟弟相视一笑,共同想起了一段往事。菲利普重新开口时,他的声音中压着往事的重负。“不可能?不,彼得。相反,我敢说这事办得到,我弟弟也有这种把握。我们从经历中知道这一点。是吧,弗朗西斯?”

就在如今菲利普认为是末日的那一天,他父亲负伤回家。

菲利普是第一个看到他的:骑马沿着迤逦的山侧小路,来到北威尔士的山中茅屋。六岁的菲利普跑出去迎接他,还和往常一样;但这一次爹没把他的小男孩甩上他身前的马鞍。他骑得很慢,在鞍上东倒西歪,用右手拽着缰绳,左臂受了伤垂着。他面色苍白,衣服上溅满血点。菲利普又好奇又害怕,因为他还从来没见过他父亲露出虚弱的样子。

爹说:“叫你妈来。”

他们扶他进屋后,妈撕下了他的衬衫。菲利普吓坏了:他一向节俭的母亲心甘情愿地撕毁了好好的衣服,实在比鲜血更让他震惊。“现在别为我担心了,”爹说,但平日里他那大嗓门已经虚弱得像是低声嘀咕,而且妈也没有理睬——这又令人震惊,因为素来他的话就是法律。“别管我,叫大伙儿都起来,到修道院去,”他说,“该死的英格兰人马上就要来了。”山顶上有一座带教堂的修道院,菲利普不明白,今天又不是礼拜天,干吗要到那儿去。妈说:“要是你再流血,你就哪也去不了了。”格温姑姑说,她要敲响警钟,跟着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