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第3/5页)

虽然苏联常常被称为“俄罗斯”,但它其实是一系列国家的集合体,是莫斯科通过武力强制和文化妥协形成的,整个苏联时期一直是依靠强权才得以维系其统治的。因此到目前为止,在法理上讲,俄罗斯人应接管该地区最大的共和国,即俄罗斯联邦,但是除此之外还有14个国家。俄罗斯有将近1.5亿人口,占全部苏联人口的51%。乌克兰是苏联人口第二大国,有5000万人口,占苏联总人口数的将近20%。

布尔什维克在十月革命中的胜利让他们以一种近似联邦的政体拯救了俄罗斯,至少这种政体是在宪法框架下的。这一权宜之策延长了俄罗斯的帝国历史,但是,从长远来看,却没有逃脱与其他帝国相同的命运。到1990年,大多数苏联加盟共和国都有自己的总统、外交部长、或多或少由民主选举产生的议会。直到1991年世界才真正知道苏联并不是俄罗斯。[5]

我把苏联解体与20世纪主要帝国的灭亡归为一类,其中包括奥匈帝国、土耳其帝国、英国、法国以及葡萄牙。我把苏联称为最后一个帝国,不是因为我认为未来不会有帝国,而是因为苏联是最后一个在现代实行古典欧洲和欧亚帝国制度的国家。我认为帝国的法规与民主的选举制度不能共存,二者的冲突导致了世界上最后一个帝国的灭亡。我研究苏联解体的历史正是以该观点作为前提。1989年当戈尔巴乔夫把民主选举制度介绍到苏联时,一批通过选举诞生的俄罗斯政治新星们突然有权表态他们是否愿意继续承担帝国的重担,同时,俄罗斯以外的其他共和国的政治家们也面临着是否要继续处于帝国统治的选择。最终,双方的选择都是否定的。

第一次利用这个机会说“不”的是波罗的海国家和乌克兰西部,这部分国家于1939年签订《苏德互不侵犯条约》(又称《莫洛托夫——里宾特洛甫条约》,是1939年8月23日苏联与纳粹德国在莫斯科签订的一份秘密协议。苏方代表为莫洛托夫,德方代表为里宾特洛甫。该条约划分了苏德双方在东欧地区的势力范围。)时被苏联强行并入。接下来是俄罗斯和乌克兰东部,乌克兰东部在二战前就被归入苏联。波罗的海国家、格鲁吉亚及亚美尼亚的新当选的领导人在努力争取独立。其他的共和国中,资深精英掌控着权力。但是随着戈尔巴乔夫收回中央对地方领导的支持并任由民主选举决定其政治生命时,这些政治家们也开始与新兴的民主力量打交道了。事态的发展最终导致苏联的解体以及15个共和国相互划清了界线。[6]

我的叙述集中于改变苏联命运和世界面貌的最关键的5个月里(1991年7月末到1991年12月末)所做的重要决策。7月末在布什到访莫斯科与戈尔巴乔夫签订具有历史意义的削减武器条约之前,这位时任的苏联总统与叶利钦签署了一项关于苏联改革的具有决定性意义的协议。正是这一协议引发了8月份的政变。到当年12月末,戈尔巴乔夫辞去总统一职标志着苏联彻底解体。许多学术或非学术的作者都曾写过苏联解体的历史,但他们却忽略了从8月政变发生到12月戈尔巴乔夫辞职这一关键时期。一些作者或有意识地或含蓄地认同,8月政变之后苏共的瓦解就意味着苏联解体。这是一个错误假设。正如我在书中指出的,8月的政变后,苏联共产党已经是人心涣散,难以为继了。但政变后苏联虽然元气大伤,却还继续存在了4个月。因此,这段时间就是本书要分析的时期——从1991年秋季到初冬,它决定了各成员国的走向以及核武器问题的发展。[7]

史蒂芬·科特金(美国普林斯顿大学历史及国际事务学教授。)对苏联解体及共产主义在东欧终结的研究非常深刻,他关注的是“不文明团体”,即把控苏联国内外政治、最终又决定背弃共产主义的共产党精英们。他论述道,苏联就像其之前的罗曼诺夫帝国,是自上而下崩溃的;不论是中央或是地方,苏联解体的发起者与推动者都是精英。的确,街道上没有愤怒的人群要求苏联解体。前超级大国的解体出奇地平静,尤其是拥有核武器的4个国家——俄罗斯、乌克兰、白俄罗斯以及哈萨克斯坦——在苏联解体中发挥了决定性作用。最终苏联的命运是由高层领导人决定,是东西方主要领袖政治博弈的结果。这是一场勇气与外交技能的较量,赌注很大,它不仅涉及政治,有时甚至关乎参与者的身家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