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不留爷处爷不留(第2/3页)

到了老太太院子里,道痴便察觉出气氛凝重。

廊下侍立着几个丫鬟,都是凝神伫立,其中有两个看着面善的,正是三郎与容娘身边的丫鬟。

看到道痴,几个丫鬟神色都有些古怪,竟没人开口给道痴通传。

这时,便听屋里传来闷闷的哭声。

夏天屋子本就开窗,道痴五感又较常人灵敏,因此听得真真切切:“你们不怕死,也要想想三郎与五郎……既是舍不得送走他,就让老婆子带两个孙儿挪出去……”

这话断断续续,又带了哭腔。

道痴只觉得后背发冷,他晓得这便宜祖母不怎么待见自己,本还以为是老人家抹不开脸。

听说当初做主将自己留在安陆的,就是这老太太。当时或许是为了保全儿子名声,省的被傻孙子拖累,贻笑官场,才做出那样的决定;如今道痴不傻不痴,老人家当年的“苦心”就成了笑话,反而要在小辈面前坐实“不慈”之名。

原想着老人家犯别扭,见不得他上前,他就不往这边凑就是。

没想到自己回来,倒是成了老太太的心病,竟是“誓不戴天”的架势。

“老太太,四郎在山寺寄居多年,才接回家里,族谱都还没上,儿子怎么开口让他搬出去?族人会怎么看儿子?您若是不喜,让他搬到前院,不让他进内宅如何?”王青洪带了恳求道。

“呜呜……老婆子是为自己么?我都七十岁,还能再说几年?我是舍不得我的大孙子小孙子……八字纯阳,是六亲不靠、年寿不久的命数,你就顾念着旁人怎么看,就不为孩子们想想?”老太太带着哭声道:“又不是不叫你养,只是远远的,别扰了家中太平。他才回来三日,三郎就见了血光,老婆子也犯了旧疾,你非要等我们有个万一,才能拿主意?”

院子里的道痴,已经不是心冷,而是心里涌出厌恶与愤怒。

他懒得再听,转身出了老太太院子。

且不说老和尚尚且在世,他在这世上并非无依无靠;就算老和尚有个万一,他也自信离了这个家,还饿不死他。

即便是有所求,也未必要赖在这里。

自己这两日,也委实可笑了些,因王三郎的烂好人所触动,竟自然而然地接受了“王四郎”这个身份。

实际上,就是王三郎,在一味对他好时,不也是小心翼翼地观察他么?生怕他对这个家有什么怨愤不满,引起家里动荡,那些示好未尝没有安抚的意思。

就是王容娘,也是在拿银钱来“诱降”自己这个外来者,让自己心有所求,老老实实地做乖儿子、乖弟弟。

等回到耦院时,道痴的心绪已经平静下来。

兰草与青巧两个都在卧室收拾,寝具已经收拾妥当,剩下的不过是擦擦抹抹的差事。

见道痴这么快就回转,两个丫鬟对视一眼,都没有啰嗦。

这回功夫,便听到院子门口传来小穗的声音:“青巧姐姐,兰草姐姐,快来帮我一把……”

透过纱窗,便看到小穗提着个大食盒,站在院门口。

青巧立时红了脸,小声道:“忘了这一茬了……”不待说完,便挑了帘子出去。

兰草犹豫一下,道:“四少爷,这就摆饭么?”

道痴点点头道:“嗯。”

今早的早饭,与昨早差不多,一份粥,两盘米糕,两荤两素四样小菜。

道痴就着两样素小菜,将粥与米糕吃了个干净。撂下筷子时,他脸上露出几分自嘲,看来这世上能影响自己胃口的事情还真是不多。

吃罢饭,道痴便吩咐兰草将自己的进府时的僧衣与旧鞋袜都找出来,重新换上。

虽依旧是半新不旧的灰色僧衣,可上面散发着皂角味道,鞋子也干净得不见半点尘土,显然在收起来前,衣服与鞋袜都已经洗过。

道痴看了兰草一样,从腰间摸出一把碎银子,递给兰草道:“接着,我给的赏,也不算白服侍我一场……”后边这一句却是低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