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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汧道:“廷敬,富伦在山东口碑极佳,不论做官的,做生意的,还是小百姓,都说他为官正派,只是严酷些。他干吗要如此对我呢?我还是不明白。”

陈廷敬说:“先别管明白不明白,你只告诉我,你同他有什么过节吗?时间紧迫,你先拣紧要的说。”

张汧说:“我们个人之间一直友好,只是最近在百姓捐粮这件事上,我以为不妥,没有听他的。”

陈廷敬问:“山东今年收成到底如何?”

张汧叹道:“各地丰歉不一,德州却是大灾。全省算总账,应该也不算丰年。”

陈廷敬说:“富伦却向皇上奏报,山东大获丰收,百姓自愿向朝廷捐粮一成。”

张汧说:“我仍不相信巡抚大人有意欺君罔上,也许是轻信属下了。还有件事,就是救济钱粮发放之策,我同巡抚大人看法也不一样。”

陈廷敬点头道:“我先明白个大概就行了,富伦还在趵突泉等着我哪。”

却说那富伦让大顺侍候着喝酒,看上去已是酩酊大醉,说话口齿都不清了:“钦差大人审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出来呀?”

孔尚达似乎看出了什么,却不敢造次,问:“要不要庸书进去看看?”

大顺忙说:“外头有人守着,有事钦差大人会吩咐的。”

富伦说话却是牛头不对马嘴:“那小妞长得倒是不错。好好,就让钦差大人慢慢儿审吧,来,大顺,咱俩喝酒!”

富伦其实海量,并没有喝醉,只是假装煳涂。他虽说并不知晓珍儿底细,但昨夜派去的杀手也没留下把柄。

又过了会儿,有人过来同大顺耳语。大顺点点头,说:“巡抚大人,钦差大人请您和孔先生进去!”

富伦满脸酒色,油汗直流,嘻嘻笑着:“我?请我?好,我也去审审那女子!”

富伦摇摇晃晃,让孔尚达搀扶着,往小屋走去。富伦同孔尚达刚到门口,门就打开了。两人刚进去,大顺马上关了门。陈廷敬同张汧、朱仁已在小屋,孔尚达早看出不妙了,富伦却是醉眼蒙眬,笑道:“钦差大人,你可自在啊!”

朱仁顿时蒙了,嘴张得老大:“钦差?”

早有人冲上来,按倒朱仁和孔尚达。富伦愣了半晌,忽然借酒发疯:“陈廷敬,你他娘的这是在老子地盘上!”

陈廷敬冷冷道:“巡抚大人好酒量!”

富伦神情蛮横:“陈廷敬,你想怎么样?你扳不倒我!”

陈廷敬不温不火,道:“巡抚大人此话从何而来?我不是为了扳倒你而来的!”

富伦喊道:“皇上是我娘养大的,皇上小时候还叫过我哥哩!”

孔尚达跪在地上着急,知道富伦说的句句都是死罪,有心替他开脱,说:“巡抚大人,您喝多了,您不要说醉话了!”

陈廷敬瞟了眼孔尚达,说:“你倒是很清醒啊!”

孔尚达跪在地上拜道:“学生孔尚达请钦差大人恕罪!”

陈廷敬听着奇怪:“我哪来你这么个学生?”

孔尚达说:“学生曾应会试,可惜落了第。钦差大人正是那一科考官!”

陈廷敬怒道:“如此说,你还是个举人啊。一个读书人,又是孔圣之后,巡抚大人这里好多鬼主意都是你出的!真是辱没了孔圣人!”

孔尚达伏在地上,说:“学生知罪!”

陈廷敬声色俱厉,指着孔尚达骂了起来:“孔尚达,证人证词都在这里。因为你的调唆欺骗,又背着巡抚大人擅行其事,山东可是弄得民不聊生!你至少有七宗罪,休想赖在巡抚大人头上:一,欺君罔上,作假邀功;二,敲诈百姓,置民水火;三,倒卖义粮,贪赃自肥;四,私拘命官,迫害循吏;五,勾结劣绅,压榨乡民;六,弄虚作假,哄骗钦差;七,牧民无方,治理无状!”

大顺、马明、刘景、珍儿等面面相觑,不知陈廷敬此话何来。罪分明都在富伦头上啊!富伦也觉着奇怪,却少不了顺着楼梯下台。他晃晃脑袋,似乎方才醒过酒来:“哎哎哎,我这酒喝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