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四章 杀招

因为新近都在东阁当差,所以叶春秋还是按时去东阁上值,杨廷和虽是屡屡说有事可以不去,可是才刚到东阁上值,不能给上官坏印象。

杨廷和的性子,叶春秋算是摸熟了,是个很和蔼的人,无论你有什么难处或者心思,他竟能大致看出一些端倪,却也不会点破,只是有时不经意的一句话便能打消掉你的顾虑。

虽然叶春秋知道这位闲得蛋疼的东阁大学士肯定不像表面这样简单,可是无论怎么说,和他的相处还算是愉快的。

在东阁上值的日子,除了制诰,接着便是下棋了,二人你来我往,倒有胜场,和杨廷和下棋的时候,叶春秋倒不会借助光脑,毕竟这只是舆论,不是博弈。

朱厚照自那一次气冲冲地走了之后,虽是说还会来,可是这两日却不见踪影,叶春秋也懒得管他,专心在这里躲一时的清闲。

今日刚刚摆开了架势,正待要杀个痛快,东阁公房的门却又推开了,只见朱厚照徐徐踱步进来,这一次他很不客气,直截了当地道:“叶爱卿,让朕再来试一试。”

他这样一说,叶春秋忙是起身,待杨廷和和叶春秋都向朱厚照行了礼,朱厚照这一次显得很谨慎,然后很直接地道:“杨爱卿让朕一子吧。”

杨庭和便含笑道:“陛下,请。”

朱厚照不敢大意,极用心地下棋,可是你来我往,很快败相便出了来,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眼看进入了死地,方才浑浑噩噩地皱了皱,摇头起身,幽幽地道:“哎,朕原来棋艺如此不精。”

他朝叶春秋看了一眼,道:“叶爱卿,待会儿你来暖阁,朕先走了。”

叶春秋便朝他行礼,送他出去。

等回过头,便见杨廷和弯腰在拾起棋盘上的乱子,显得很有耐心。

叶春秋终于忍不住道:“杨公,下官有一事不吐不快。”

杨廷和将棋子统统放进棋盅,方才道:“叶侍学有话就问,老夫看你这几日也憋了很多话,说出来吧,无妨。”

叶春秋便道:“杨公每日下棋,似乎意有所指,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作为下官,问出这句话,确实显得有些不礼貌。

可是叶春秋也不是傻子,总感觉东阁里的事太古怪。

杨廷和将棋盘收回书柜后,方才背着手走到叶春秋面前,道:“你想知道是吗,好吧,那么老夫不妨实言相告,焦芳也爱下棋,前几年,他入阁,陛下几次都在暖阁里与他对弈,现在,你明白了吗?”

似乎,这是一个与今日发生的事完全没有关系的事。

可是叶春秋却是恍然大悟,他一下子全部明白了。

陛下会下棋,而焦芳为了讨皇帝开心,自然免不了与皇帝对弈,焦芳是个很圆滑的人,他怎么敢赢皇帝呢?自然每一次都是恰到好处地落败,而朱厚照龙颜大悦之下,焦芳少不得要伺机吹捧一下,陛下的棋艺出神入化得如何如何。

从一开始,杨廷和就已经打好了算盘,他寻自己来东阁,就是他布置中的一个环节,谁人不知叶侍学和陛下合得来?在东阁里办公的杨廷和比谁都要清楚,他让叶春秋来东阁,是因为他知道陛下一定会寻来这里,而他与叶春秋下棋,陛下来此见了,以陛下争强好胜的性子,势必要‘表现’一番。

而他则用辣手将朱厚照逼得手忙脚乱。这个时候,陛下会怎样想呢?

焦芳不是说,朕的棋艺精湛的吗?焦芳不是说,朕的棋艺放在这大明,也是数一数二的国手吗?焦芳不是说……

原来,焦芳是个骗子。

杨廷和用这个办法,告诉了朱厚照一个血淋淋的真相。

对于一个少年天子来说,他固然有很多他所骄傲的一面,在他的认知里,自己很厉害,而这种厉害,不在于朱厚照的本身,而在于身边人的吹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