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3/11页)

曾可达的脸已经由青转白,牙根紧咬。

那个青年军军官唰地从腰间拔出了手枪,望着曾可达;他背后两个端着卡宾枪的青年军士兵也直望着曾可达。

整个会场死一般的沉寂。

方孟韦这时已经取下了头上的警帽,拔出了腰间的手枪往警帽里一放,从桌上推到徐铁英面前。接着,将目光深深地望向了方孟敖。

方孟敖那双像天空般空阔的眼睛这时也在深深地望着弟弟。

方孟韦:“大哥,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要告诉你。昨晚我梦见妈了。她说,叫你不要再记恨爹,不要再替他们干了,赶快成个家……”说完向门口那几个青年军走去。

方孟韦走向门口的身影!

方孟敖慢慢站起的身影!

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形?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最为忧急地在急剧思索如何应变的是谢培东,他的手在桌下同时按住了崔中石。

最为窘恼也在急剧思索如何决定下一步行动的是曾可达。

方孟韦已经走到了门边,对那个青年军军官:“是去南京还是去哪里,走吧。”

那个青年军军官僵住了,紧紧地望着曾可达,等待命令。

曾可达原本有意要将局面弄得复杂,以便火中取栗。却没有想到在自己将局面弄得复杂无比后,突然被一个和方孟敖兄弟情深的方孟韦半路杀出,将自己逼得勃然大怒情绪失控。此时才意识到自己要面对的不是方孟韦,而是方孟敖。说到底是要面对建丰同志精心布置的韬略。

如何化解困局,曾可达在煎熬地受着无数双目光的炙烤。

崔中石、谢培东的目光在望着他。

马汉山和扬子公司的那两个人,还有那个钱处长在望着他。

最关键的那个人——方孟敖这时却偏不看他!

还有一个最应该看着他竟也不看他的人就是徐铁英。但见他依然两臂交叉伏在会议桌上,两眼望着桌面,做严肃状,做思考状。

“孤臣孽子!”建丰同志带着浙江口音的声音突然在曾可达耳边响起,接着这个浙江口音的另外一番话在他耳边回响,“‘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上天念在我这一片苦心,一定会多降几个你这样的人才,包括方孟敖那样的人才……”

曾可达眼中倏地闪过一道突然萌发的光亮,接着似望非望地对那青年军军官说道:“拿电话来!”

“将军,您说什么……”那个青年军军官迷惘地望着他这种走神的神态问道。

“拿电话来!”曾可达这才把目光直望向他,大声说道。

“是!”那青年军军官这才明确领会了这声命令,大声答着,向墙边的电话走去,带着线捧起了那部专用电话走到曾可达面前,摆在了桌面上。

所有的人都认定他这是要给南京打电话,给建丰打电话了!

除了方孟敖和方孟韦,就连一直低着头的徐铁英都把目光望向了曾可达摇把柄的手。

电话摇通了,曾可达把话筒拿了起来。

会议室一片寂静,话筒里女接线员的声音都能清晰听到:“这里是五人小组专线,请问长官要接哪里?”

曾可达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道:“给我接中央银行北平分行方行长家,告诉对方,我是国防部曾可达,请方步亭行长亲自听电话。”

曾可达的电话竟是打给方步亭的!

这太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方孟敖和方孟韦也不禁望向了他。

方宅洋楼一层客厅。

程小云做的早点依然摆在那里,方步亭仍一动不动坐在餐桌前,一口未吃。

程小云深知方步亭的性格,这时也不劝他吃东西,只是默默地坐在旁边陪着他。

方步亭望着大门外的眼慢慢转了过来,望向程小云:“还记不记得当年在重庆,一天清早,你藏着一张刚出的报纸,却拿着一本《世说新语》,给我读谢安的那则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