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2/12页)

马汉山心里别扭极了,他当然不敢不跟着站起,心里却忍不住嘀咕,同样是调查询问,对方步亭的态度与对自己有天壤之别,不禁向方孟敖望去。

同时望向方孟敖的还有曾可达,见方孟敖还是一个人端坐在那里,便低声说道:“方大队长,请起立。”

方孟敖站起来。

那扇门竟推开得如此慢,不知是那副官过于小心,还是屋内的人出现了幻觉,总之,那扇门好像过了很久才慢慢被推开。

会议室里从来没见过方步亭的只有一人,那就是曾可达。

会议室里十年没见过方步亭的只有一人,那就是方孟敖。

曾可达像是两只眼睛能够同时分别看两个人,一只眼睛在打量着出现于门口的方步亭,另一只眼睛在暗中观察右边的方孟敖。

方步亭在门外站着,虽已入暑,仍然衣冠楚楚。那扇门全推开了,他才取下头上的礼帽,放在胸口,向室内的所有人微微鞠了一躬。

又是曾可达,率先举手还礼。

五人小组另外四人跟着弯腰还鞠躬礼。

曾可达斜眼望向方孟敖。

方步亭在门口也感觉到了站在左边那个身穿飞行夹克的高大身影。

只有方孟敖依然直直地站着,眼望前方,没有任何举动。

曾可达目光复杂,两只眼都望向了方步亭。

方步亭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谦笑着向五人小组又弯腰还了一礼:“不敢当。”慢慢跨步进了会议室。

五人小组都站直了身子,在等方步亭入座。

坐哪里呢?

如果坐到马汉山身边,那便是被质询的位子。

可也不能坐到别处。

方步亭丝毫没有让五人小组为难,径直走到马汉山身边。

马汉山这时倒是眼明手快,立刻挪开了身边那把椅子,让方步亭好靠近桌边,待方步亭站好,他才将椅子移正了,好让方步亭坐下。

杜万乘:“方行长委屈,请坐。”

方步亭坐下了,五人小组这才坐下。

方孟敖仍然目视前方,跟着坐下。

马汉山是最后一个,也跟着坐下了。

王贲泉跟方步亭是最直接的关系,因此由他介绍:“在座诸位多数是方行长的老朋友。可能只有曾督察以前没有见过,我介绍一下。方行长是美国哈佛的博士,长期就职于国民政府中央银行,论起德高望重,宋先生、孔先生都是尊敬的。曾督察在国防部预备干部局任职,是总统都看重的青年将官。”

二人不得不正视了。

曾可达十分礼貌地:“久仰。”

方步亭十分得体地:“幸会。”

“方大队长。”曾可达突然望向方孟敖。

方孟敖又以军人的姿态倏地站起来。

曾可达:“今天是会议,我必须介绍一下。方行长,令公子方孟敖现任国防部预备干部局驻北平经济稽查大队兼青年航空服务大队大队长。”

奇怪的是,其他人的目光都在回避着,或望着文件,或望着别处。

方步亭的头在慢慢向左边移动,他必须要看这个儿子了。

在他一生的记忆里,这次头的移动,比他在美国第一次见导师、回国后第一次见蒋介石都忐忑!他不知道自己的目光望向这个“逆子”时,迎接他的会是什么。

还有一双眼在十分专注即将发生的十年一见,这就是曾可达。他没有看方步亭,而是十分期待地望着方孟敖,目光中满是那种希望儿子认父亲的善意期待。至于有几分是真诚,有几分是观察,此时连他自己也不十分清楚。

方步亭终于正面望见这个十年未见的儿子了!自己是坐着的,儿子是站着的,一米八几的身躯本就伟岸,且是仰视,何况他的头顶还高挂着国父的巨幅头像!

方步亭的目光空了,在等着任何迎接他的结果。

砰的一下,是皮鞋后跟相碰的声音,由于室内太静,这一碰便很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