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男儿到死心如铁(第2/7页)

可奇怪的是,赵昚居然同意了。

前两天还力挺,几天后居然就同意辞职。这个转变实在是让人不知所以然,可之后发生的一连串事情证明,这不过是开始。

张浚被撤销都督府职务,降为宣抚使。他还保留着公职,对周围辖区有专管权力,却失去了之前的统一指挥权。

这是应有之义,战败必罚。

可是后面,主战派的幕后主将—参知政事辛次膺被罢免;另一主将御史王十朋被贬出临安;李显忠先是被降为清远军节度副使,再降为果州团练副使,最后罢免一切职务,抄没所有家产,押赴潭州(今湖南长沙)管制。

给这一连串的政治地震收尾的最强音是,皇帝赵昚下了罪己诏,承认这次北伐准备不足,他急于求成,酿成了败局。

这就给此次北伐定了性,它是错的。也就是说,主战派错了,所以要全体下岗。

与之相对应的是求和派迅速复苏,先是秦桧时期的老资格宰相汤思退在赋闲两年之后重回相位,接着求和派主将周葵任副手,一大批应和者纷纷上位,连在宿州、符离大败中应该负全部责任的邵宏渊都跟着受益。这个败类居然只是降了一级而已,去名城建康做都统制。

上哪儿去说理呢?这就是政治。至于为什么会变得这样突然,分析一下,有两个方面的原因:一是符离之败的统计数字终于传进了临安城。赵昚知道了这不是什么暂时受挫,而是全部军力、战械、粮草都损失殆尽。这样还怎么继续?二是心态。赵昚是宋太祖赵匡胤的直系后嗣,拥有骄傲、决绝的性格,这促使他每时每刻都想着怎样复仇。可是想与做到做好之间却有着巨大的差别。

复国是那么简单的事吗?比当初得国时还难,怎能奢望一蹴而就?这中间得经历多少波折,要熬过几许艰难,都不是从小当皇子的壮志少年能突遇而接受的……

心智还不够坚韧的赵昚在重大挫折面前犹疑了。战与和之间,就像世间的黑与白,除此即彼,没有第三种选择。这是他当时的认知。

他不觉得错。在很多事情发生之后,经历才会告诉他,在黑与白之外,这个世界非常缤纷,什么颜色都有。可那时,已经时过境迁了。

回到当时,赵昚既然决定议和,自然要派出使者,带去条件。汤思退新上台,他以宰相之职,决定派一个叫卢仲贤的官去金营议和。顺便说一下,北宋的宰相权力每况愈下,而南宋在秦桧当政之后,以相权凌君权,地位高到前所未有,致使他之后的宰相们也非常强势。

惯性使然。

卢仲贤以胆小怕事著称,没法想象他能挺直了腰杆和金人叫板。临行前,主战派、张浚都提醒赵昚,小心卢仲贤有辱使命。

赵昚千叮咛万嘱咐才让卢仲贤上路。

怕什么来什么,卢仲贤渡淮进金营,吓得变成了鹌鹑。女真人说什么是什么,半点讨价还价的胆子都没有。他带回来了金人的四项要求:

宋军退出海、泗、唐、邓等完颜亮南侵失败后所夺得的边地州县;每年如数按期交纳岁贡,并补全完颜雍上台后所积留的;宋帝向金主称臣;遣散叛臣。

这完全是回到了绍兴议和的老版,等于南宋白白承受了完颜亮撕毁议和、南侵失败一系列的苦难。辛辛苦苦干两年,一夜回到解放前,难道只是因为北伐受阻吗?

毕竟此时此刻南宋仍然把疆界推进到了金国境内!

赵昚火了,女真人的上位者意识太强了,这分明是靖康之变开始,一直视宋人如奴仆的主人感发作,把他赵昚也当成了受辱之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愤怒中赵昚下令撤销卢仲贤的一切职务,扔进大牢听罪,同时恢复了张浚的都督府职务。

将张浚升职的同时,赵昚也做了一系列反省。比如说李显忠,赵昚对他是爱之深恨之切,当初对李显忠有多高的期望,破灭后就转化成多重的怨念。